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军士抬起头来,胆怯地望向她,欲言又止。
此时,周隐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蔡识似乎有意延缓他向她走来的这个过程,她听到他的足跟扣向地面的声音,哒哒作响。
他在她身后开口,语调中似乎有种久违的轻松意味:“这就是军师要的答案,不亲自看看么?”
她咬住舌尖,将手伸向军士怀里的木匣。
怀抱木匣那人的头低得更低了,甚至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见证这种场面。
掀开盖子的一刹那,周隐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然后在有限的躯体之中一寸一寸地崩裂开来,整个人都变得四分五裂。
张幼珍在这一方小小的木匣之中。
她连忙掩上盖子,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甚至连撞上身后的蔡识也没有发觉。
他反射般的伸出手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这猛烈的动作令她重心不稳,于是一下摔倒在地面上。
她感觉自己的上下齿关相碰,发出细碎的声音,在面前的半寸清明世界中回荡着,她颤抖着问:“为……为什么……”
周隐反应如此剧烈,就连一向阴冷的蔡识也有所触动,他别开眼睛解释道:“张幼珍自行宫逃走后,竟去追赶吴王车架,还意图游说吴王与自己联合谋反,殿下为彰忠心,亲自斩了张幼珍,送给陛下过目。”
话没说完,他就听到衣角处传来压抑的呜咽。低头一看,周隐以手覆面,两片瘦削的肩膀无力地颤动着。
事已至此,她何必顾及什么失态,又何必顾及对手的轻蔑与冷眼。
枉她为陈裕卿陷入危局而心惊,其实自有一个再为稳妥不过的脱身方法,那就是找到张幼珍,取了他的性命。
是她低估他了。
此时她只想失声痛哭一番。
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火光满天的夜晚,她静立在南山堂中,听陈裕卿冷声讲述唐知府的过往,随着他话音落下,自己可以容身的那片方寸之地分崩离析。她望着眼前所有的人,曾经怨怼的,亲近的,无言无语的,不相往来的,只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她想蜷缩在角落之中,她想赶紧逃离。
蔡识垂眸望着精神几近崩溃的她,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军师受了惊,你们扶她回去休息吧。”
待到周隐被旁人搀扶着离开,蔡识的瞳仁逐渐阴沉下来。
“心软?不会的。”
等到陈裕卿派来送人头的军士也告辞离开时,他抬眸望向一名守在殿前的金甲卫士。那人装了一只义眼,冰晶石的特殊材质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军师生了狂病,需要一位医官在今晚去照看,”蔡识缓缓道,“这名医官,就由你来担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