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说,死是清凉的夜,生是闷热的白天。林宸无数次的想过死去,想穿着睡衣躺在浴缸里割腕看自己的鲜血染红双眼;想在一个无人的海边悬崖一坠而亡。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觉得活着是一件特别美好,特别值得的事情。成霖常常笑她28岁的躯壳可载不动82岁的灵魂。林宸也羡慕朝气蓬勃青春年少,也向往那些不老的灵魂,永远欢笑永远积极永远阳光,可这些与林宸无关,她仿佛生来就是注定要做一滩烂泥,烂在尘土里。 头痛,像天罗地网死死箍住林宸,无法呼吸,喘不过气。一阵阵刺痛从额角传来,车子像喝多了一样,在桥上醉的七荤八素,开的歪歪扭扭。林宸看向外面,眼前却愈发迷糊看不清楚,路灯被黑夜融化的星星点点,似乎要将她一并吞噬。脑海里闪过很多,成霖质疑的目光,姗姗满脸的泪水,周围人来人往形形色色嘴里却说着同一句话:你太冷漠了。林宸用她最后的理智,急刹车松了安全带,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车却像疯了似的冲了出去,情急之下林宸只好死死抓住了方向盘,却连人带车的掉进了河里。 噗通!声响在静谧的乡间小路上显得格外大,但也只是一个吸气呼气的瞬间,天地又重归静谧。 呛,太呛了,越是挣扎水就越往肺里灌。无法呼吸,喘不过气。喝了几口水感觉脑袋越来越空,心里拼命想往上蹬,身体却一直向下沉。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慢慢地,头顶浮上一丝兴奋感,像是第一次抽烟学会过肺的那种感觉,令人发麻。她渐渐感到身体疲惫,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在心里快速的和这个世界道个别,可爱的人们呐,天上见,再也不见。 拉过她的双手,扣住自己的腰,一把抱住她,拼命的向上游。夜里实在太黑了,只能在月光下勉强辨别方向,隐隐约约感觉看到了沙滩,裴泊抱着怀中的人儿拼命地往那游。 不知过了多久,地平线上逐渐露出一抹一抹金色,太阳宛如天地之眼,惺忪半醒,等着云层打完群架散去。林宸心想这天堂也太美了,不过也和人间一样,日出日落,亘古不变。 感觉脖子一阵酸痛,原来自己背靠着一颗大树睡了一夜。低头一看,一名男子枕在自己腿上。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轮廓很深,端端正正,眉毛又黑又浓,鼻子高挺到仿佛能割裂每一束打在他脸上的光。日出的金色将他的睫毛渲染的璀璨,微抿双唇像是在梦中也在犹豫,也在思考。指尖微微掠过,鼻息均匀的温暖僵硬的手指。胡子刮的很干净没有一点点的胡渣。 真是个利索的人呐。 这回是肯定死了,不然我林宸长这么大哪能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不过上帝也太贴心了吧,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类型。心下暗喜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你还好吗?”裴泊下意识用泰语问道。 “你是客家人??或者是潮汕地区的吗?天使还分口音的哦哈哈哈哈。”林宸简直要笑晕过去,没想到天使还会说方言。 裴泊坐了起来一脸冷漠,“我是泰国人”,看林宸一脸疑惑,又补充道:“中泰混血。” “原来是这样,”林宸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没想到腿一麻,不争气的跪在了他面前。裴泊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哎呀,人死了还是会腿麻的啊烦人。”林宸尴尬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继而目光又看向远处,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心的又跳又叫,“耶!天堂诶!我终于摆脱了!我真的死了!!好棒!” 裴泊紧了紧眉头,他真的摸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这一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想想又不由觉得伤感,走到裴泊旁边坐下,伸出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肉,“哎呀你真好看你真可爱你是不是天使里的颜值担当吧你就说哎呀……” 裴伸手轻轻避开在他脸上肆意的双手,站起来走向远处,沙滩虽小却很美丽,左右两边各有绿洲挡住,藏在中间好似桃花源,回头一看许多果树,有一条小路。 林宸过来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走吧亲爱的,我们到里面去看看。反正已经死了我什么也不怕了。”裴泊迷迷糊糊云里雾里地倒也随着她去了。 来到这个岛上之后,林宸真的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那些过往真的如云烟般散去了。尽管鼻腔和肺部有些不适,林宸只当是自己刚刚死了还不习惯。看了看一旁的裴泊,眉头就没有解开过。“没有分配到更好看的小姐姐所以我们的小天使不开心了吗?哎呀没关系啦。”裴泊眉头拧的更紧,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林宸。林宸也觉得莫名其妙,便不再说话。 三三两两,稀稀疏疏的有几栋小别墅,像是有人生活的样子。林宸前去按了按门铃,心里有些忐忑,“谁啊?”一位老人应声前来开门,门刚打开,林宸一下子泪目,太像了太像了,像极了她过世的外公。林宸上前狠狠抱住,“没想到我们真的又见面了外公。”外公在她六岁的时候便因肺癌去世了,记忆逐渐模糊林宸只能靠着家里的遗照来留住那份美好。 老人被小姑娘眼泪袭击的心里一动,眼眶竟也有泪花,“先进来吧孩子,进来再说。”林宸紧紧牵住老人的手,强行抑制住眼泪,想把这些年的辛苦酸楚,见到他的喜悦都好好诉说一番,抽泣之余另一只手一把牵过裴珀,“外公,这是守护我的天使。”老人望向裴泊,却在他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 茶香四溢,老人生活简朴,家里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林宸突然觉得拘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生怕自己弄脏了这屋子。“快坐,说说你们是怎么到这来的呢孩子。”温热的茶杯递到她手上的时候,一下子传递到心脏,林宸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杯茶里,望向裴珀,在水汽的氤氲中,逐渐展开了双眉。 “外公,我死了所以就来了。”林宸天真无邪的双眼温柔的看着老人。 老人一时语塞,望向裴泊,裴泊无可奈何开口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死了?” 面无表情加上冰冷的语气,林宸感觉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好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后背一阵发凉,哆哆嗦嗦的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没有?那我现在在哪?” “孩子,你不要慌也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老人一边轻轻拍了拍林宸的背试图安慰她,一边示意裴泊继续说下去。 “您好,不要意思冒昧打扰”裴珀向前握了握老人的手,“我叫裴泊,泰国演员,昨天拍完夜戏收工想抽根烟的时间,没想到烟还没点着就看到有辆车掉到水里”裴泊转了转茶杯,“车上的就是她,还好为了贴近我的救生员角色所以做了大量的训练,但是天太黑了辨别不了方向,加上我对这一块也不是太熟,所以误打误撞来到了您这。”说完裴珀轻轻抿了一口茶。 林宸失望地靠在椅背上,背对着大家,耷拉着脑袋,仿佛这个真相打出了她的原形,她又变成了那个丧里丧气的林宸了。 “既然来了,就玩两天我再安排人送你们离开,如何?眼下我这也没有人手能够安排照顾你们,就请将就两天。”裴泊刚想拒绝,老人眼里的笑意让他开不了口,“就当是,做两天义工,陪陪我这老头子,我去给你们做点东西垫垫肚子。” 裴泊洗漱完出来一看客厅空无一人,到处寻找着,之间林宸裹着被子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晒着太阳。裴珀恍了神,盯着这小小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 “不去洗洗吗你,身上一股咸味儿。”林宸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裴泊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女人魔怔了吧,裴泊大力摇了摇林宸的肩膀,林宸忽然向后倒去,裴泊想扶住她却无奈被带着一把扑在了林宸的身上。除了拍戏以外他从没靠哪个女人这么近过,林宸的呼吸弄的他脸上痒痒的,刚想用手挠,却对上林宸的双眼。空白,怎么会有人眼珠明明是黑色的却让人看见一片空白呢。毫无感情,如果有的人眼睛是黑洞想要把人吸进去,那林宸的眼睛就是于无声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泊还没从这眼神中缓过神来,林宸却先站了起来,拍了拍被子,拍了拍裴泊最后拍了拍自己,说了一句;“没关系,两三天也好。”便唤着外公向厨房跑去,留下裴珀,一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