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怒吼显然是吕宁姝喊出的。 …… 半刻前—— 睡眼朦胧中,她忽的感觉到自己的右颊湿漉漉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脸上划过。 可由于实在是太困,吕宁姝压根儿就不想睁眼,只是迷迷糊糊挥手跟赶苍蝇似的胡乱赶了赶。 曹丕挑眉,待吕宁姝的手放下去之后,继续上前往她脸上添完了最后一笔。 ——完成。 浓墨挥洒,一个大大的“彘”字安静地躺在了吕宁姝的右颊上。 字体是古朴工整的汉隶,蚕头雁尾,波磔分明,形体之间自有一派雍容雅致的气度。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此时的吕宁姝已经意识到不对,一个激灵醒来了。 她满头雾水的往脸上一抹——一手的墨汁。 “!!!” 曹丕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 吕宁姝显然是生气了,顾不得擦墨,一击不成,直接翻身跳起想要逮人。 曹丕自然是不可能站着让她逮的,不但仗着先机左躲右闪,顺手还朝吕宁姝丢了几个竹简,一个接一个朝着吕宁姝的面门飞去,在空中划出了几条完美的弧线。 吕宁姝偏头避开竹简,气急败坏地喊道:“装模作样!主公一个不在你就如此嚣张!” 曹丕摇头否认吕宁姝的话,认真道:“你睡觉。” 吕宁姝一个瞪视:“我……” 曹丕接着道:“你不认真背书。” 吕宁姝指着自己的右颊:“你画我脸!” 曹丕笑了:“这自然是因为将军低头打瞌睡,在下的笔锋躲闪不及,故才有此墨迹。” 吕宁姝眯眼,狐疑的望着他:“真的?” 曹丕点头,一脸肯定:“自是真的。” 吕宁姝转身捧起一把大刀,借着刀刃的反光仔细瞧自己脸上的痕迹。 曹丕抓住这个机会,悄悄转身正要溜出营帐。 但是这会儿吕宁姝已经清楚地瞧见了明晃晃的“彘”字了。 ——这小子骂她是猪! “曹丕你给我站住别跑!”一气之下,她连毫无敬意的大名都叫上了,猛地抛开大刀就冲上前揪住曹丕的袖子。 曹丕当然得往回拽。 …… 只听“嘶啦”一声,由于两边用力,袖子不堪承受如此力道,非常给面子地被撕了开,露出一截白色的中衣来。 曹丕低头瞧了自个儿的去了半截的袖子一眼,故意气吕宁姝:“莫不是阿翁给你的俸禄太少?你不必与我抢衣服……” 吕宁姝闻言大怒,伸出一拳头就往他脸上挥。 营帐外的亲兵听见里面叮叮咣咣的声音,摇头——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八卦的小本本上又可以添一笔了呢。 …… 几番交锋之下,胜负立现。 曹丕哪里敌得过力气奇大的吕宁姝,几个回合后直接被她按到了地上动弹不得。 曹丕的四肢都被死死压住,气的通红着脸,睁大眼睛瞪着她不说话。 吕宁姝朝他得意一笑——瞧你这小样儿。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鼻梁一痛,只见曹丕还没放弃挣扎,抬起了额头狠狠往她脸上撞。 吕宁姝骤然受到这一击,下意识松手捂鼻子,可她的反应到底是锻炼过的,这会儿还不忘伸手拽掉了曹丕头顶上用于束发的玉簪。 束发是汉人男子未及冠前的发型,分为半束和全束。 为了看着清爽,曹丕一向是全束的,而他束的却并不甚牢固,白玉簪一被扯掉,墨色柔顺的发丝便散了开来,往下垂落到腰间。 被她压在身下的少年衣襟散乱,淡色的薄唇微抿,青丝坠落,半掩着白皙的脖颈。 奇怪的是尽管如此,他的发丝散乱的样子却并不显狼狈,而是透着一股飘逸般的清雅。 吕宁姝低头看着这一幕,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 曹丕望着自个儿垂下来的发丝,惊道:“你……” 第一次见到有人打架还扯簪子的! 吕宁姝双手合拢,捏吧捏吧把他的玉簪直接在手心里捏成了齑粉,摊开来往他眼前嚣张地晃了晃。 曹丕眯眼,拳头捏得咯咯响,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将军——”这时,门外一个亲兵低着脑袋跑进来似乎想要禀告什么,结果骤然看到眼前这堪称混乱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吕宁姝刚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问询,却没想到亲兵涨红着脸留下一句“打扰了”之后便忙不迭退了出去。 吕宁姝微微睁大眼睛,欲言又止。 ——快回来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丕这会儿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掸了掸方才衣袍上沾到的灰尘,诡异地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我记得他先前好似极善于搬弄那些是非之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如果再不阻止他,明天谣言就满天飞啦。 吕宁姝闻言一愣,而后立即掀开营帐的帘子出去抓人了。 她居然没想到这一茬! *** 翌日,军队依旧快速地向前行进着。 汝南这地方在豫州境内,而豫州先前是袁术的地方,后来被曹操给打了下来,刘备跑到这儿之后便与当地的叛乱的黄巾余党联合起来。 一看就是要搞事的样子。 黄巾的名声可谓是很差了,而且先前刘备已经公然叛曹,这回曹操出兵倒算是师出有名。 前面的黄巾军队一触即溃,可吕宁姝却丝毫瞧不见刘备的人影。 她皱眉,随手抓起一个黄巾头领问道:“刘玄德呢?” 龚都冷哼一声:“玄德公早已率军远走。” 吕宁姝乐了——哎哟,真是忠心耿耿,连“公”都叫起来了。 她把龚都丢给下属捆起来,下马询问其他的俘虏。 硬气的有,不硬气的也不少,吕宁姝倒是问到了不少信息。 刘备昨天听闻风声之后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曹操能出兵,刘备当然能跑,人家又不是游戏里固定的npc,难不成还能傻傻的站着让你打? 张郃忿忿道:“这还没打呢,怎么就先跑了。” 这刘皇叔太识时务了他们连人家的影子都摸不着啊。 吕宁姝蹙眉思索:“八成是往荆州跑了。” 主公不是说他原本带兵来汝南的理由就是连结荆州的刘表么。 若是此番不抓住他,等他和刘表沆瀣一气了之后便会艰难许多了。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军队停下。 而就在吕宁姝想要整顿兵马往荆州方向行进的时候,她的小腹处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是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酸坠感,不似战场上刀光剑影里头受的皮外伤那般痛得分明,而是如同内伤一样的感觉,疼得吕宁姝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