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哥,其实我们都是叛徒,为了吃饱饭,为了不饿肚子,”小白小声说,“我们想也没想,就把阿花的肉吃了。”
“我知道,我知道,还不是怪老爹,要是他能带我们去城里住,我们就不用吃那女人送来的肉了。”大海心虚地嚷嚷。
“不能什么都怪老爹,”小白说,“老爹说过,城市才不是什么好地方呢,住在那里的畜生,比关在李大妈家的猪棚里的猪还要多。”
“李大妈那里本来就只有阿花一头猪,现在还被我们吃了,能不比那里多么?”大海撇撇嘴,不置可否。
他依然眺望着那条隐没在雪地里的铁轨,耳边的北风一直在吹,这一刻,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所谓的大海,还有那所谓的城市,都是一直留存在他幻想里的地方,他想不懂那些地方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独特的吸引力,居然可以一直牵引着他,指引着他前往,令他想过要离开这里,去往那一片人群喧嚣的地方。
很多时间,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认为,只有到了那里,自己才算是真正自由的,算是逃离了这座雪做的牢笼。
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被束缚的,是不自由的,被家庭,被亲情,被这片看不到边界的雪原,死死地束缚着,找不到出路。
他讨厌这种不自由的感觉,这种所有路都被封死的感觉。
没事的时候,他会想,如果真有一天世界要灭亡了,他想那时候他一定要在大海上漂泊着,默默地看着天空塌下来,最后把他葬送在那深不见底的海里。
他想,那里会有他的自由,但他又离不开这里,因为在这里,他所拥有的虽然不多,但分量却很足,那是一些城市和大海永远也无法给予他的东西。
一个可回去的家,一张可以保暖的床,有一个可以依赖的老爹,还有一个跟着自己屁股的弟弟,他喜欢自由,也同样喜欢这种有所依赖的感觉,好像被谁罩着,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感觉
哪怕世界再怎么黑暗,北风再怎么残暴,也会有人抱着他,与他一同发抖,一同取暖,与他一同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
或许,鱼与熊掌注定了不可兼得,或许,人生向来都是一道只能单面选择的题目,就像走在十字路口上,往左走了,就不能往右,往前走了,就不能往后。
地面的震颤感越发的强烈起来了,地平线上的那一段黑色的粗线正在不可阻挡地冲破西北风的阻障,轰隆隆地飞驰过来,掀起了漫天飞扬的雪尘。
渐渐的,空气里弥散的那一股冰渣子的味道变得混乱起来,掺入了呛鼻的煤烟味。
远处,浓烟拉成长长一条,缓缓地涣散,空气混沌,一时间像是黑白交错,一时间又像水乳交融,斑驳陆离的幻影如同阿花的鬼魂在风中显灵。
“大海哥,快看,车厢上站着个人诶!”坐在树底下的小破孩忽然大叫了起来,指着地平线上的白浪和烟潮,“哇塞,好像还是个姐姐诶,”小破孩瞪大了眼睛,惊诧地说,“这是不怕摔死么?也太酷了吧。”
“笨!人家这叫排场,”大海说,“看过武侠没有,主角都是这样出场的,以一己之力,破万军之敌!”
“哪里有什么万军之敌,我们这里最能打的就只有那条大恶龙,”小白呐呐地说,“以一敌多的一直都是它,它才是我们这里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