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被寒风刺出的眼泪刚好掉了出来,荣长宁赶忙回神擦干净自己的脸:“这风太急了。”
荣苓拉着她的手:“那咱们回吧,我倒是没看清他长个什么模样。你看清了吗?”
荣长宁摇摇头:“我也没有。”
荣长宁只记得那双干净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澄澈的双眼,或许是自己看错了,那人疾驰而过,自己连脸都不曾看清,怎么可能看清一双眼睛呢?
想着荣长宁便又问了句“听说白家长房就这么一根独苗,当家老夫人也忍心放他去北塞?”
“白家世祖追随祖皇帝南征北战,往上几代人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到了这一辈的顶数长房人丁薄弱,就剩下这么一个。要说真舍得那是不可能的。”荣苓慢下脚步闲说着:“不过效忠皇权更是他们的使命,几代人都刻在了骨血里。长房老夫人是昭帝亲封的应国夫人,在大义面前,再舍不得也得舍得了。抛开爵位不说,白楚熤年纪轻轻官职与在朝堂上的威望就已经远在父亲之上了。”
荣苓看起来柔柔弱弱,对于前院的事心里倒是清明的很。见到荣长宁闷不吭声,荣苓又提了一嘴:“就算没有爵位庇护,这白楚熤也算是一战成名,在皇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咱们不是还在礼部岳尚书家的私塾读书?岳尚书,可是白将军的外祖父,麓笠院的早就眼馋惦记上了。你呢?过了这晚,你可就十五了。”
“我?”荣长宁回眼瞧了瞧长姐,眼圈还是有些红红的:“我不急,也不在乎。荣芯稀罕就让她稀罕去,这样的人可不见得是好嫁的。”
相比长姐出阁荣若顺利袭爵,还有麓笠院该有的报应,成婚总显得无关紧要。
夜里吃完父亲说的那顿家宴,荣长宁便没有多在主院逗留,自己借着透气的功夫到新起的祠堂去给祖宗敬香,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听外面的爆竹声,不知不觉中便潦潦的过了这一夜。
直到天快要亮了才转身回自己绾清院准备歇下,临要躺下了还不忘叫住小冬:“先前准备好的银豆子,给咱们院里的人发下去吧。你自己也早些歇着,我这没别的事了。”
“奴婢都记着呢,小姐就不费神了赶紧睡下,免得一会请安时瞌睡。”
“嗯。”
荣长宁嘴上应着,躺下了却还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小小的人堕入软和的褥子里,身子像躺在棉花里了一般轻。
一双月牙似的眼睛望着帷帐,不自禁的去想白日里见到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笑起来,定也极好看。
自己这又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荣长宁一掀被子裹紧自己,闭上眼迫使自己赶紧睡去。
可刚闭上眼睛,心里又不禁嘀咕,衡要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初五一大早,荣长宁一直好奇的人,便登上了百宁候府的门槛。这样算算,来人是该在路上过的年。
难怪徐姨娘院前院后的忙着,急着腾出空院子来,是要给这些人住。
前院花厅茗香拂面沁人心脾,坐在荣长宁对面的人痴肥臃肿,紧盯荣长宁,怎么也不肯挪开那双拮据的眼睛。
这男人手腕上戴着金钏脖颈套着项圈,金镶玉的大锁挂在胸脯前要多累赘有多累赘,简直俗不可耐。身上披着毛绒平顺光色润泽的灰鼠皮袄子,瞧里子衬的料子也不是寻常货色。袄子下面压着深紫泛金的衣衫,明明是华贵之色,穿在这人身上却显得有些粗浮滑稽。
荣长宁端起茶水轻咽了一口,不去看这人。
上座之人是荣长宁远房表姑母,姓徐。也是荣长宁眼前这呆子的母亲。
要说姑母,荣家的表姑母都有一箩筐,远的更是数也数不过来。这位之所以特殊,不过是因为徐姨娘的缘故。
论起远近,她不偏不倚是徐姨娘嫡亲姐姐。也正是这位姑母,把自己庶出的妹妹、如今的徐姨娘送到父亲跟前。
想到这,荣长宁若能对眼前这全然不讨喜的呆子再有半分好感,那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这户人家唯一可取之处,也就家境殷实。徐家与荣氏一族一样,都是商贾出身富甲一方,一入衡便也无人不晓荣徐二姓。
只是荣家老祖早早谋划将后人送入庙堂,才有了今日的百宁候,当地的声望自然大大压过了徐家。
但这位姑母来了,荣川也依旧论着辈分与年纪尊称一句表姐。
“诶,哪个是你家荣二?”
听到人唤,荣长宁抬了抬眼,见到荣川摆手,荣长宁也只好起身问安:“见过表姑母。”
“哦,这就是小长宁啊?当初在衡见了一次,还是个豆芽大的娃娃,现在也是亭亭玉立惹人疼爱呦。”说着这位衣着华贵的姑母挤眉弄眼示意她那个蠢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