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急召,少主往绥州去了。”上官凉笑着答道。
章大人哦了一声,叹道:“修行之人果真日行千里。”
“哈哈哈,”上官凉端起酒盏,“还请章大人放心,随后的路程由我上官凉亲自护送。”
章大人也端起酒盏:“有劳上官大人了。”
一个时辰以前,就在他们刚落脚驿馆的时候,上官凉已经候在庭中。
一番寒暄之后,终于在虚假的和气里安顿好了使团。上官凉避开旁人告知凌少自即刻起,由拈花楼接手使团任务,凌少起初不让,直到上官凉递上一个信笺。只是一眼,凌少便带着自己的人马匆匆而去了。
那信笺里没有别的,只有一把桃花花瓣。
时光悄然而逝,这个不大的驿馆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下。
酒过三巡,场面热络,生疏之意荡然无存,高位之上的两个人大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之势。
谷雨识时的为主宾斟酒,时不时的看向上官凉以确定眼色。
“章兄受惊了,驿馆条件粗陋,待明日入了无念城定有好酒好菜。”上官凉眼眉弯弯,笑吟吟的。
章大人推出酒盏,微醺的脸上的那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是我等疏忽了,此前北冥少主已然告知,酉时之前务必抵达驿馆。不曾想出了意外,若非少主及时出手,恐怕会坏了两邦大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上官凉端着酒盏与之轻轻一碰,一脸真心发问的样子:“何以不唤玄门加以护送?”
章大人嗨了一声,道:“中原不同于北冥,想必……上官兄早已知悉,不用在下赘述。”
“哦……自然知晓,自然知晓嘛,只是……”上官凉蹙眉,一脸疑惑,“可今时不同往日啊,听闻那彩云间总督可不是迂腐之人。时局大变,理当推新初旧,怎可以陈规搪塞?”
“搪塞?”章大人微眯起眼。
上官凉一愣,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双方笑意犹存脸上,气氛却微妙起来。
“谷雨,去,吩咐厨房再添几道特色下酒菜。”上官凉挥了挥手。
直到谷雨退出房间,上官凉才拉住章大人的胳膊,郝然道:“喝多了喝多了,嗨!章兄啊,确实有些话站在老弟我的立场上是不应该说的。可是啊,章兄想想,若非今日少主及时赶到,那两邦未来岂不毁于一旦?”
上官凉显得毫不在意,继续他的醉眼醉语:“试问,中原世家哪一家不涉玄门?国戚权贵哪一户没有术法庇佑?五芒星阵所建为何?弥天令所设为何?难道不就是保中原安危天下太平吗?不涉世间之事?活在同一苍穹之下,一亡具亡。可事到如今他们却以陈规推脱,章兄啊,敬亭山心思不得不深虑啊。”
见上官凉一脸叹息和心痛,章大人笑呵呵的回按住上官凉的手,轻轻拍了拍:“既然话已至此,上官兄不妨直抒心意。”
上官凉凑近几分,带着浓重的酒气:“北冥不输玄门,若岐王需要,一楼一阁十二部愿意鼎力相助。”
上官凉的眼睛被酒精染得通红,话里的意图更显恣意妄为。
章大人深吸一口气,被酒气隐藏的清醒与警觉在眼色里一划而过,随后从喉间滚出一阵笑,指了指上官凉:“上官兄还真是……快人快语啊。”
“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章兄可莫怪老弟我唐突呐,”上官凉一挥手,舌头有些僵硬的,“哎哎哎!来来来,今日不谈正事不谈正事了!你我兄弟二人,只谈风月!”
章大人哈哈一笑,摇摇晃晃的举起酒杯:“好好好,只谈风月,来,满饮此杯!”
上官凉的脸红扑扑的:“满饮此杯!”
于此同时,在驿馆的某个厢房内,一个生命悄然陨落。
谷雨看着被自己悬上房梁的小丫头,面无表情抚了抚被白绫磨得有些发烫的手掌。小丫头挣扎得很厉害,若不是上官凉的意思,她断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果一个性命若不了她会阻碍上官凉的计划,也不至于无辜受累。
“虽然你是无辜的,但是……落入此局的人,谁又不无辜呢?”谷雨掩上房门往厨房而去。
回到厅间之时,主宾位上两个男人摇摇欲坠大有东倒西歪之势,谷雨又看了看角落里空空的酒坛。
那章大人的深浅如何她不知晓,能撑起一个使团便知道功力匪浅而上官凉再怎么也不可能喝不过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那番话直白到不能再直白,如此昭然若揭,当然不是真心想代替玄门去保护什么中原天家。而是想让玄门知晓北冥有此“野心”,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有理由有动力冲破自己立下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规定,正正当当大摇大摆的入世,成为中原最大王者的左膀右臂。
毕竟,敬亭山才多大点地方,即便没了,也不痛不痒啊。
蓝月谷,桃林。
风和阳光让这里的时间变得虚无。
但花泥与草木的馨香又让这个世界充满了真实。
莫珠子大概能猜到,自己龟缩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有段时间了。
外面的局势瞬息万变,不用旁人来说,利弊轻重她心知肚明。
就像莫珠子心里清楚,迟早有一天要面对这位一代宗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