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交锋方知玫瑰有刺留客才道真水无香 却说陆奥守领着小狐丸和药研藤四郎过来,清光没说话,堀川道:“请药研过来做什么?”吉行道:“请他过来最公正不过,咱们哪个打进了手入室不是要问他拿药?哪个没欠过手入室的药费?”清光就叫了两人,和堀川逐屋搜捡,本来清光也不想得罪人,在搜过吉行的房间之后,就带人绕了个大圈走到凡尔赛高的房门前,拉开门闯进去,道:“高老板,打扰了。”凡尔赛高正在作画,听到清光说话,回头问道:“有事?”堀川抢先道:“清光的钱丢了,因人们混赖推诿,委实没办法,大家须得查一遍。”凡尔赛高并不知道是计,道:“查罢。” 清光巴不得他这么说,一声令下,十几个刀装兵一拥而上,如狼似虎地搜捡摔砸起来。凡尔赛高心里窝火,冷笑着看他们搜捡。清光知道不能被看出破绽,便从最左边壁柜搜起,一直搜到堀川放进去钱包的那个壁柜,拉开柜门,里面赫然是他的钱包,便一把拽出,摔在凡尔赛高脸上道:“这是什么?好端端儿的,怎么偏偏从你的屋里找了出来?要不说黑头虫儿不可救,救了就要吃人肉。如今可算拿着了,你有什么说辞?” 却说清光这一计策用得毒辣,倘若没有开柜门验看的习惯,也就着了道儿了,若是着了道,除非有张把死人说活的嘴,方可脱得嫌疑,不然少不得惹上一身臊。当下凡尔赛高见清光拿了钱袋出来,眉头一皱,道:“若是我偷的,又放在壁柜里,那我怎地会许你搜捡呢?除非是我自取其辱。”陆奥守吉行点头道:“这还算句实话。” 清光听了,冷笑道:“吉行心傻也就罢了,你也不灵光,或是偷惯了,自以为我们不来搜。”凡尔赛高道:“横竖你们人多,说黑是黑,说白是白,指鹿为马也在行,若是偷偷进来放下钱袋栽赃我,这里就是有电眼也看不出来谁进门。可巧我今日作画手上染了些藤黄,止吃饭时候洗了手,却说这藤黄一时半刻也洗不下去,若是拿了你的,那钱袋上该是有颜色,这一点,我这里也有摄像作证。再说我隐蔽也不如你们几个同样做惯了贼的,若我出门,那在我屋后面住的御手杵先生早就发现了罢?” 御手杵道:“他今日确实出了吃饭就没出过门。”清光拼命用眼瞪他。御手杵道:“我只说自己看见的。”原是他仗着自己有东院的人撑腰,故而敢说这话。凡尔赛高又道:“我敢用魔域话说没偷,你敢用魔域话说你没栽赃么?”一言既出众人脸色大变,原是魔域话威力无穷,可以控水火,疗伤病,只有一条缺陷:不能用他扯谎。唯一能用魔域话扯谎的人,是奈洛京谢氏一族的族长:谢瑜。只是谢瑜说谎时候灵力也会有变化,熟人易知,归根结底还是扯不得谎的。若要扯谎,只能打个马虎眼含混说话,或者用人类语言。清光一直在用人类语言说话,故而谎扯得顺理成章。这会儿凡尔赛要求他用魔域话说,他是不敢说的。停了半刻,道:“不管你怎么说,今儿我撵你是撵定了,装出一副轻狂狐媚样儿是给谁看?义辉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说完向左上角一抱拳,又声情并茂地道:“你既然不是刀剑又不是审神者,就是个臭戏子,还赖在这儿不走,义辉公有手谕着你住在这儿不成?” 清光说着就动了火,登时房间里热如炉膛,凡尔赛高也动了火,将他的西洋直剑抄了起来,众人一见,知道是要开打了,识相地走了出来,止留堀川一个人帮打。房门关上之后只听见一阵剑击鸣响,片刻清光和堀川分头从房里蹦了出来。堀川嚷道:“点子厉害!待我把兼先生请来!”原是他们并未讨得便宜,顶多算个平手。 却说和泉守兼定见歌仙兼定快要回来,拉了堀川道:“咱们且回去说话,我哥快回来了,到时候高老板若对我哥说了这件事,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若惹火了他,他又闹起分家来,你我分开且是不好受。”堀川原本是个胆大包身的,不合听了这话,两行泪滚滚地下来,哽咽道:“兼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可咱家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若传扬开去,说兼定家的少爷养了个戏子在这儿,且不说遭人耻笑,审神者也会找由头朝咱们发难,依我说还是把这戏子赶出去最好,留着说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和泉守兼定听了,小声道:“其实我一直看着,这件事本来是你们两个无理,若说起来,你们自然也说不过人家,咱们且回去,若他无动静,也就算了,有动静,却得好好商议。上回咱借了东院的钱,这会子也到期了,今晚上邯郸男那厮就来要账,咱须得将本金还给他。” 清光在一旁听得火从心头起,道:“和泉守,你也忒胆小了些,咱怕他们不成?一个臭戏子罢了,堂堂的武士和以这种贱业谋生的人一个桌上吃饭,岂不是让别家也看不起咱们?无非就是会些剑术罢了,我看他的剑术也比不上东院和后院住的人,单个人撵他不走,多几个人撵他,也就走了。”和泉守兼定却不由分说,拉他们两个回了房,却见邯郸那坐在那儿和长曾弥虎彻说话,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仿佛吃了只青蝇——毕竟邯郸男又不是为和他们睡觉而来的。片刻清光才问邯郸男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却也没有跟我们说,若说了,我们就迎候这你了。” 邯郸男笑道:“这会子刚来,见闹闹嚷嚷的,我想上去搭话也为免冒失,就没去找你们,径直找你们大哥来了。”清光心里有鬼,斟了茶送上来道:“茶也没有好的,将就这喝点儿罢。”邯郸男知道他心里亏虚,问道:“刚才你们两个和住这里的客人打了起来,却是为了什么事?”清光一听,道他是不知道这事,便道:“说与你也无妨,哪里是什么租客?一个穷戏子,画画儿的,本来是欠了租被原先的房东赶了出来,不合因为他那张美人面,被和泉守的哥哥接了回来,却是不付租金在这里白住着。我刚才就是为了钱的事与他打了起来,也不怕你笑话。”邯郸男知道他不敢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就道:“如此他也应该是会用剑了,他剑术如何?”清光道:“着实了不得。” 堀川听了,添油加醋道:“他倒是放出话来,说他也是出身富家,小时候有钱习武的,依我看他的剑术,比邯郸哥哥和义辉公都好呢。”这却是胡说,堀川本意是想让邯郸男和小辉里的任何一个去找凡尔赛高麻烦,拼个两败俱伤最好,万不得让邯郸男他们做了恶人,将凡尔赛高赶走。不合邯郸男却看破了他的机巧心思,道:“以后他和你们有了龃龉,我是在所不辞的,这会子事情都平息了,那就算了罢,爷儿们,且听我说,好歹他是老老实实地住在这儿,除了画画也没干什么事,若这么冒冒失失地赶走了,不光外人看着寒心,歌仙兄弟的面子上也不好看,道是家和万事兴,他若实在有对不住几位爷们的地方,自有规矩管着,若没有,咱也不能无中生有地生事,这就是我的心,说与爷儿们了。” 说完,邯郸男就端起杯子喝茶。和泉守开了箱子,数出要还他的小判交给他,这才道:“阿弥陀佛,我却也是这们想的,好歹他是反串过张绿水的,大小也算个明星,演戏在精灵族里,也不算什么丢人的行当。”邯郸男因笑道:“也就是精灵界,天使族那边戏子却是丢人的行当,YHWH就是因为娶了个坤旦,差点儿家破人亡,还连累了他的手下。远的不说,长谷部原是赫舍里部的人,那坤旦把赫舍里氏坑苦了,合族老少,只剩一个长谷部,因为年纪小所以活了,被扔到了这儿,如今他却姓了国重,又不姓赫舍里了。”众人都笑了。 清光道:“你这么说,看来这个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邯郸男道:“罢哟,这个凡尔赛高可不是戏子,他其实是个画画儿的,画卖不出去才接了戏,若生活得好,也不用接戏了。这人也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少爷,家里开着画坊,首饰行,又有庄有地,和歌仙兄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家里嫌他不务正业,才放他在外面晃的。” 清光听了,道:“那们着,这人是没发迹的可能了?要是他家里人不认他,他还不是个穷鬼?”邯郸男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过他的画,虽然不是中规中矩,但也风华高洁,意境不俗的。”清光冷笑道:“倘若他十年八年,几百年不发迹,歌仙岂不是背了个大包袱?高洁也当不得饭吃。”邯郸男笑道:“他几辈子不发迹,那也是他的事情,横竖他也有两把刷子,不至于变成你们的拖累。”堀川和清光哼了一声,都不说话了。 且不说歌仙回来又是一番故事,却说邯郸男回去后,看见三日月披上大氅正要出去,心生诧异,问:“刚刚出战回来,郎君缘何又要出去?”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