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耐心听她说完,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温和。
“你也是这样同皇儿交代的?”
“是…”她委屈得很,眼底尽是泪光,“妾身替皇上不平,替他难过!”
沈稚秋吸吸鼻子,娇声娇气说:“您罚我吧,不管发生何事,妾身自知不该挑拨皇上与九叔的关系,惹他们生隙。”
“哈哈,好孩子,好孩子!”陈太后爽朗大笑,待她笑够,眼角细纹展平,柔声道,“你没做错。赵霁本就是狼子野心,觊觎皇上的江山,否则他怎么会带兵进驻京城,又迟迟不肯离开?”
“皇儿十岁登基,早就该亲自执掌大权,如今却在他的钳制下畏手畏脚,做什么都不能如意。哀家也恨透了他,无奈久居后宫,年岁渐大,很多事都力不从心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声,又抬眼看向容妃,眸子里充满希冀和信赖。
“还好有你这么个妙人在皇上身边,哀家做不到的事,以后只能请你为之代劳。”
容妃得到她的夸奖,小小地兴奋了一下,很快又被疑惑吞没。
“妾身能为皇上做些什么呢?”
太后常年诵经念佛,连模样都出现几分佛相。
她转了转佛珠,凤眸盈满慈悲,缓缓道:“皇上心肠最软,容易被佞臣左右。你在他身侧,须得耳提面命,时刻警惕他被淮阴王的花言巧语迷惑。”
那片慈悲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深色漩涡,藏着足以撼动天地的风暴。
“懂吗?稚秋。”
女子好像受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暗示,她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好’字已经从喉咙深处溢出。
*
简单食过晚饭,沈稚秋在园里散了会儿步,等月亮从云中露出半张脸,她便与茯苓一道回到内殿。
沐浴完毕,美人乌发如瀑,散落肩头。她身上还散发着湿润的热气,刚将头发擦拭半干,就像失去骨头一般伏在软塌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茯苓苦口婆心地劝她:“主子,再擦擦头发吧。”
沈稚秋这几日频繁外出,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这会儿实在累得慌,胸口一阵闷痛,说不上来的难受。但又不想让丫鬟担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撒娇耍赖道:“人家不想起…好茯苓,你别担心啦,我不会染上风寒的。”
茯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软塌刚铺上新的羊绒毯,您的头发在滴水,都将它浸湿了。”
她一阵无语,过了会儿,语重心长地说:“乖妹妹,你知道哑巴为什么长寿吗?”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会说话。”
“…奴婢错了。”
沈稚秋叹气:“没有,是我错了。”明知道她脑子一根筋,还想着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茯苓语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许久,憋出一句:“奴婢给您捏背。”
说完后,不给沈稚秋反应的时间,直接上手。
“……”感觉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咽喉。
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使女子原本苍白若纸的脸颊猛然胀成猪肝色。
“娘娘您怎么了?”茯苓蹲下,慌乱问道。
容妃默默哽咽了声,弱弱地说:“我…我没事,你继续。”
茯苓高兴起来,更卖力地为她捶背捏肩。
她深深呼吸几口,终于慢慢适应这非人的力道。
休息片刻,沈稚秋将头从臂弯中抬起,眯着眼,懒洋洋地说:“下次你就别去寿康宫了,让当归陪我去。”
捏背的动作微微顿住,茯苓的声音透出一丝丝难过:“您嫌弃我。”
“没有,寿康宫陷阱太多,当归聪明些…”
“您嫌奴婢笨。”
她本来想否认,不过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索性直接承认:“对。”
“为什么?太后这么温和,奴婢不怕。”
沈稚秋瞋她一眼,笑骂:“还不承认自己笨,本宫问你,她若是真的慈母,怎么会要我做奸妃惑主?又为什么巴不得皇上昏庸无道?”
“还有,淮阴王手握重兵,如果他与皇上能够齐心协力,大庆朝的江山只会更加稳固。但你可瞧见她有丝毫想让两人修补关系的想法?”
她幽幽道:“傻姑娘,太后这是在捧杀皇上,借机帮助外戚独揽大权。她赠我重宝,好言相对,也是想把我变成棋子,任她摆布。”
茯苓脸上出现肉眼可见的慌张。
她立刻松手,扑通跪地。
“请娘娘把奴婢留在灵犀宫,太后那儿我再不敢去了。”
沈稚秋:“……”倒也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