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闵冉絮絮叨叨像个嘴碎的妇人,不断提醒裴行韫前面有坑,要让她勒马慢一些。一会又说这段路平,可以打马跑起来。
裴行韫快被他烦死,恨不得拿块破布堵住他的嘴,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要与他一起骑马,在被他念得耳朵长茧子之前,总算到了县城。
一行人在县城最大的酒楼会仙楼下马,顾先生与郑先生早已等在门口,瞄了一眼跟在身边的裴行韫,拥着他们进了后面清净的小院。
裴行韫以前见过郑先生,倒是初次见到顾先生,见他年岁约三十出头,身量中等,面带笑容看起来斯文随和,不像谋士倒像个教书先生。
可她知人不可貌相,两人作为闵冉身边数一数二的谋士,绝对不会是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再说了,两人给闵冉出了无数的馊主意,这笔账还没有跟他们算呢。
对着顾先生再一次投过来打量的目光,裴行韫大大方方的冲他笑了笑,见他也温和的回了一笑,心里更加谨慎起来。
前世时见多了表面跟你客气,背后却阴狠无比的人,她倒宁愿与郑先生这般虽然一肚子坏水,却坏得明明白白的人打交道。
进了屋子之后,闵冉将裴行韫唤上前,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今天没有外人,你坐这里吧。”又对两位先生做了介绍,说道:“你们也坐,不用管那些讲究虚礼。”
二人叉手施礼谢过闵冉,在案几对面坐了下来。顾先生笑容温和,像是极随意般问道:“娘子家在何方?今天吃庐县当地菜,口味偏咸,不知是否合娘子口味?”
裴行韫在进府之时,便谎称自己受了惊吓,又大病一场,只隐隐记得自己姓裴,其余的一切都模模糊糊记不清楚。她垂下眼帘,按照进府时的说法再回了一遍,“在庄子住了几日,庐县的菜很是可口,多谢顾先生关心。”
顾先生也不深究,只是笑呵呵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叹道:“外面世道乱,这人命贱如狗,娘子能活下来算是幸事,又能进到大都督府,以后否极泰来,定会越过越好。”
裴行韫微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言。倒是郑先生不耐烦了,斜睨着顾先生说道:“你这厮废话恁多,这不明摆着的么,能进到大都督身边伺候,这可是撞了天大的好运,还用你多说不成?”
顾先生斜了一眼郑先生,不理他自顾自吃着杯里的酒。闵冉对两位先生互相看不顺眼早已见怪不怪,侧头关心的对裴行韫说道:“你多吃些,今天骑了这么久的马,你饿着了吧?”
“是有些饿,总觉得这些菜吃起来,比在庄子里吃到的可口了许多。”裴行韫点点头,又笑着看向他,“大都督教我骑马倒更为辛苦,你也多吃些。”
闵冉脸上笑意更浓,却下巴微抬,“这么点小事,哪能让我辛苦?”
顾先生与郑先生互看一眼,又同时不着痕迹的转过了头。
裴行韫将一切都瞧在眼里,转头对着闵冉,眼睛亮亮,更为娇怯的笑了笑,却在下一瞬间仿似红了脸,忙低垂下头,只隐约瞧见雪白芙蓉面上一抹红意。
闵冉心头一荡,刚要伸出手去,余光瞧见睁大眼睛炯炯瞧着他们的两位先生,瞬间觉得他们简直碍眼至极。他悻悻的收回手,暗自瞪了他们一眼。
顾先生不自在的别过头,倒是郑先生冲闵冉眨了下眼,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裴行韫心里冷哼,两人一唱一和唱双簧,只怕郑先生又要出什么坏主意了。
他们想要瞧的,不过是自己在闵冉心里究竟有多重要,那你们且看着吧,只要自己分量足够重,他们行事也会有所顾忌。
几人心思各异的用完饭,郑先生像是没骨头般,摊靠在软塌上,捧着茶杯呲溜吸了一口,长长舒了口气。
“这种才是神仙日子啊,美食美酒,咦,就差美人了。”说到这里他一下起身坐正身子,笑嘻嘻的看着闵冉:“大都督,要不去唤个唱小曲的进来?哎哟要是能再加上跳胡旋的就好了。”
“你这厮,没见到这里还有小娘子在么?岂能只顾着你那点子上不了台面的爱好?”顾先生不待闵冉回答,便白了郑先生一眼。
瓦子里也经常有小娘子跟着兄弟去听曲看胡旋,裴行韫却佯装没有听见,只静静垂头喝茶。
平常顾先生也会去瓦子里听个小曲评书,郑先生只要没事几乎都往这些地方窜,三教九楼聚集之处倒是打探消息的最好之地。
闵冉听不惯那些咿咿呀呀的曲子,也觉得胡旋转得是快,可是比起真正的功夫来,又不够看,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
只是他对身边之人一向宽容,两位先生又一直尽心尽力辅佐自己,更想到裴行韫一直呆在府里难得出来一趟,想让她也瞧瞧这些热闹,便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让青山去寻几个来吧。”
郑先生喜笑颜开,叉手谢过闵冉,转身去门外寻了青山,嘀咕了几句又进了屋,对裴行韫笑眯眯的说道:“娘子且先听听,要是觉得吵或者不喜欢,撵了她们出去便是。”
裴行韫对郑先生缓缓笑了起来,“郑先生无需客气,只要大都督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