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灯会(1 / 1)大明皇妃之邹妤传首页

身在皇宫的茯苓姑姑,时常会想起送出宫去的妤儿。  她深知宫廷的重重险恶,王皇后虽然嘴说要赦免妤儿,然而她这样的想法究竟能维持多久,姑姑并不清楚,更不必说,宫里还有那凶神恶煞的薛公公,他可是巴不得要置萧氏的女儿于死地的。  为了妤儿的安全,她苦苦等待时机,每一天都提心吊胆。  说来也稀奇,王皇后赦免妤儿的当年,竟然真的怀了孕,随后便生下了皇长女朱轩媖。她原本妒忌萧氏生下了女儿,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女儿,从前对妤儿的敌意,似乎被沉浸在为人母的喜悦冲散了不少,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茯苓姑姑知道此刻时机已到,一天,王皇后照例逗朱轩媖玩耍,她的脸上露出陶醉:  “茯苓,我从不知做母亲竟然是此番滋味。原先的我如同行将就木一般,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笑了……可是现在我却打起了精神,我清楚这不是为我自己,都是为了我的媖儿……”  王皇后如今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原本干枯的手,经了细致的月子的调养,如今也柔嫩了不少。她伸出手来,轻抚媖儿的面颊,朱轩媖乐得咯咯笑,朝母亲伸出一双白嫩嫩的小手。茯苓在一旁微笑着:  “这天下做母亲的,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为孩子着想?娘娘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更是如此。”  “天下的母亲,都是如此吗?”  “都是如此。”  茯苓的这话说得很慢,很郑重,王皇后沉默,她注视着茯苓的双眼,观察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似乎真的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她的话。片刻,她忽然开口:  “萧氏为了邹妤……也是如此,这是你想说的吧?”  茯苓姑姑赶快跪下,她深深地叩拜:  “娘娘!”  茯苓姑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跪请王皇后放妤儿出宫,王皇后看了看襁褓中的媖儿,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茯苓,终究摆摆手:  “罢了……”  王皇后答应了茯苓姑姑的请求。姑姑便找了机会把妤儿秘密送出宫门,交请一户富户抚养起来。  茯苓姑姑提心吊胆了很久,不过后来,风暴渐渐平息了下来。宫内云谲波诡,郑贵妃如今有了皇三子朱常洵,王恭妃还有皇长子朱常洛,王皇后为此头痛不已,无法抽身,她似乎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她好久都没有再提起妤儿。薛公公见风使舵,见王皇后不再提及,他便也不再吭气。  命运总是捉摸不透,当茯苓姑姑终于放下心来,决意不再惦记妤儿的事时,冥冥之中涌来一股汹涌的暗潮,把当年费尽心思才送出宫的妤儿,又一次朝皇宫的大门推去……  这股“暗潮”,名为“选秀采女”。  “选秀采女”每年一小选,三年一大选。每年的小选,为的是个别短缺的及时补充,尚还不算兴师动众,到了这三年的大选时候,便是关乎了千家万户的大事了。每到这时,掌管户籍的官员便会依照手中的材料,确定参选人选,只要符合资格,那么便成了一向指派的任务,必须完成。前两年南方水灾,皇帝忙着拨款赈灾,连着两年的小选都没有进行,今年的这场大选规模,可想而知。  当指派的通知传达下后,各家各户都会奉上自家符合条件的“良家子”,以供掌势的挑选,所谓“良家子”,非巫,非医,非商贾,这些女孩子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十三,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应征的几千人,通过层层大浪淘沙一般的筛选,最终只有一百人能被选中。  这一次不光是妤儿得参选,琦珏也满了十三岁,也要一起参加。参选宫女人数众多,可谓是千里挑一,落选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娘一心希望妤儿和琦珏落选,对她们千叮咛万嘱咐:  “到时候,只要虚晃一枪就好,千万不要露出锋芒来,如果真的被选中,那么你们今生就只能在那宫墙之中,再不能出来了!”  琦珏当时就有些害怕:  “娘,我可不可以不去?”  “你说什么傻话。”妤儿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君命不可违”的道理。纵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这个“过场”依旧得走一遍才行。  “选秀采女”这件盛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权贵之家,很多有心与皇家攀龙附凤的,总是欢欢喜喜把女儿送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些民间的百姓们。在老百姓的眼里,把自家女儿送入皇宫,无疑是送入火坑。但凡家境好些,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的人家,都不会选把女儿送到宫中当宫女这条路。有些地区听说“采女”的人来了,甚至会十万火急,将家里的千金小姐火速“拉郎配”,可见“采女”之事多么叫人闻风丧胆。  宫内对宫女的生老病死讳莫如深,从不肯透露一星半点,甚至宫女往宫外送书信,都是死罪,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百姓听着那些风言风语,这高墙中宫女所受摧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详详细细,传得活灵活现,让人闻风丧胆。主子们对宫女们动辄打骂羞辱,甚至处死,那些位分高些的公公嬷嬷们,不少也是踩低捧高,以“二等主子”自居,宫女们衣食粗陋,住所阴暗,几乎一生都是受苦。若非垂老恶疾或者大赦天下,宫女进了宫后,便再没有“出宫”这一说。到那时,一围厚重的宫墙将成为彼此之间的天堑,今后一别,近在咫尺,却天各一方。  娘的一席话,让妤儿与琦珏的心都悬了起来,爹有些看不过,说道:  “大过节的,干嘛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儿?全国上下参选的秀女那么多,又没人说非咱们的妤儿和珏儿不可!”  “我是说万一,万一选上了……”娘急了。  爹没好气地:  “你们女人家,就是大惊小怪!”  此刻正是正月,选秀的日子是二月中旬,爹觉得日子还早,娘却觉得,这已经是到了眼皮底下的事儿。  妤儿和琦珏毕竟年纪小,她们并没有把母亲的担忧放在心上,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活,她们很快就扑到了嬉戏之中。外头冷得厉害,秋千架玩不得了,她们便在家里呆着,剪窗花、翻花绳,再不然,便是缠着爹带她们出去,爹原先是不准的,然而后来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正月十五带她们出去看灯。娘很担心,没好气地对爹说:  “这两个丫头如今这么疯闹,都是你这当爹的平日里娇纵的!看灯那天,那么多人攒簇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还得了?”  正月十五出灯节,又名“闹元宵”,一个“闹”字,便道尽了其中的热闹程度。而这其中最让人神往的,不仅是大街小巷的张灯结彩,还有那“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暧昧。娘有些担心,爹却慢悠悠地喝着一口温酒:  “有我在,哪里会有什么闪失?你可真多事!”  母亲无法:  “若是妤儿和珏儿有一点磕着捧着了,我只和你算账!”  得了准许后的那些天,妤儿和琦珏几乎望眼欲穿,掰着指头算正月十五,终于,她们等到了这个时候。  圆月初升,天上的一片明亮,人间也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庙宇前也设下了塔灯。檐前高插竹竿,竿头悬灯,并有各支队伍进行行街表演,表演队伍异彩纷呈,有舞龙灯、滚灯、马灯、船灯等,红红绿绿,与人们的笑脸交相辉映。那夺目的彩灯,如同一朵朵盛开在枝干的奇花,光鲜亮丽,与那奇花异草相比,也不会有丝毫的黯然失色。  元宵作为过年的闭幕,显得十分的盛大与隆重:道路两旁的各街坊、各商铺,家家户户都挂出了灯谜,谓之“射虎”;乡绅名流,川流不息,观赏灯谜,行文作画,琦珏睁着眼睛,念着一首灯谜:  “猴子身轻站树梢,射一水果。”  妤儿知道了谜底,却故意作不知,琦珏软磨硬泡不得答案,爹笑了:  “这个是‘荔枝’,就是杨贵妃曾吃的一种岭南的果子。”  琦珏还是不解,妤儿告诉琦珏,“荔枝”正是那“立枝”的谐音,琦珏方才恍然大悟,她接着又看另一条:  “杀威棒上钻窟窿,射一四字俗语。”  琦珏挠挠头皮,表示不懂,问父亲如何,父亲也不明白,妤儿眨眨眼睛,说道:  “定是那‘一板一眼’。”  琦珏想想,果然不错。  灯谜数量众多,眼花缭乱,琦珏拉着爹到处穿梭,妤儿走得慢,与她们渐渐拉开了距离,此刻妤儿在一处灯谜旁驻足:  “身世浮沉随风起,无根无茎不见花,绿叶青青好颜色,天大地大不是家”。  妤儿马上便猜出了灯谜的谜底,她伸手去摘这灯谜,不想另一只手也同时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