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槐应下亲事,崔坚立刻闻风而动,备办了礼物来了余家。 他是坐着骡车来的,车上拉了一车礼物,有四季时新的果子,有布匹香料,有一扇猪肉还有几盒果脯。 他还把先前准备送给樱娘的首饰也带了,留着顺手给杏娘做人情。 余槐早得了信,也没下地,一大早就把院子扫了个干干净净,又洒了水,让李氏收拾好了屋子,院里院外的转悠了好几趟,确定没什么碍眼的地方了这才算完。 她又早就叫李氏买了肉菜,烹煎炖炸,就等着崔坚上门。 听得骡子车的声音,他忙迎出来。 就见崔坚一身青衫,头束玉金冠,站在门口,端的是风流俊雅,翩翩如玉,真是个好相貌。 崔坚上前一揖:“余叔好。” 余槐慌得直躲:“不敢当,崔二爷,您太客气了,大老远的来了,赶紧进院喝口水吧。” 崔坚笑道:“不忙,此次冒然登门,十分打扰,我带了些薄礼,还请余叔笑纳。”说着吩咐来的招财和进喜把礼物送进院子里去。 李氏带着杏娘准备茶水点心,两个小的忙她们坏事,一早打发到了隔壁。 家里也没个正儿八经待客的地方,余槐手脚都没处放了,只能红着脸请崔坚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下。 倒也不分主次。 崔坚也没觉得难堪,反倒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番这小院。乡下人的院子,除了正房、东西厢房,就是猪圈和鸡圈,再堆了柴禾,难免显得杂乱和拥挤。 倒还干净。 这会李氏摆放好了小八仙桌,杏娘出来奉茶。 她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翻,身上穿的是杏黄襦衫,底下是草青色的裙子,鬓边还簪了一枝杏花,更衬得她肌肤莹白,眉眼动人。 崔坚早就看过去,只一眼就将她看了个大概。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他觉得杏娘照樱娘差了一大截。她俩皮肤都白,倒也不差什么,但杏娘的眼睛不像樱娘的眼睛好看,没那么水汪汪的仿佛长了钩子,看一眼就能钩人。 杏娘的眼神躲躲闪闪的,透着小家子气。 她的嘴也稍大了些,唇形也不如樱娘分明。 且因着年纪稍小一岁的缘故,她身段也不如樱娘玲珑窈窕,胸不够鼓,腰不够细,腿好像也不够长。 但整体来说也是清秀佳人,还算不错。 崔坚在打量着杏娘,杏娘也在打量崔坚,从前听魏七婶舌灿莲花,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杏娘就已经心动,她还小,不知道媒婆的嘴是最不能信的东西,这次甫一见面,她对崔坚十分满意。 不只相貌堂堂,且谈吐十分雅致,尽管穿绫带缎,可他坐在家里寒酸的小板凳上也没看出不自在来。 还有他对爹的态度,十分恭敬有礼。这让杏娘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最怕的就是从崔坚的眼里露出嫌恶来。 杏娘低下头,抠着自己的袖角,她对崔坚已经千肯万肯,不敢说可以为他去死,可她已经想好了,等将来成了亲,她一定好好待他,同时也好好侍奉他的爹娘,一定不会让他后悔没娶到姐姐 ,而是娶了自己。 再一想到他如此注重这亲事,还打着赔礼的幌子亲自过来,杏娘就难掩心喜。 正这时,门外有马蹄声疾,一个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在余家院门跳下马,朝着院里的余槐道:“余老哥……咦,这是有客人啊。”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元膺身边的卫峥,他于余槐来说不算生人,已经见过一次,上次就是他来说樱娘已经是卫爷的人,必须同崔家退亲。 打过一次脸,余槐记忆犹新,见着卫峥不免没有好脸色,他起身道:“你又来做什么?” 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有时候稍微见到大人物就吓得诚惶诚恐,可有时候就因为他们没见过大世面,反倒无知无畏,就像这会儿的余槐。 他只知道卫峥是个笑面虎,上回来时,语调神态倒是客气,但说出来的话软中带硬,让人没法反抗。 余槐只当他是个不好相与的,却压根没想过卫峥那也是上过战场、一言不合就能杀人的主儿,否则他也不敢这么态度生硬的指责卫峥。 卫峥拱手,笑眯眯的道:“余老哥,几日不见,你变化挺大啊。” 他对余槐态度不算客气,毕竟他身上有七品功名,没拿这说事,让余槐给他磕头行礼已经是他厚道。 但余槐前倨后倨,这态度还是让卫峥忍不住刺他几句。 余槐羞窘无地,生怕他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崔坚可还在呢,别坏了樱娘的亲事不说,他再把杏娘的亲事也搅和了。 当下只得忍气吞声的道:“不敢,不知卫大人来此何干?” 提到个卫字,崔坚脑门青筋直蹦,立刻也站起身,目光直直的望过来。 卫峥眼眉轻挑,问:“这位小兄弟是?” 余槐没脸说,崔坚却走过来拱手道:“小生姓崔,和余叔一见如故,特来拜望。” 一听说他姓崔,卫峥就明白了,这就是和先前余姑娘订亲那小子啊。啧,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脑后有反骨,且又生着一双鹰眼,面相上看着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再有他做的那些事,呵呵,没一脚给他踹粪炕里就是便宜他了。 卫峥不关心崔坚是什么样的人,打过招呼,又向在场的李氏和杏娘一点头,对余槐道:“余老哥,借一步说话。” 他来是要樱娘的庚贴的,还给了余槐一张纸,余槐不识字,卫峥一念他就懂了,这是身契,以后余樱娘就不是余家人了,而是卫家人,生死都在卫元膺手里。 余槐颤巍巍捧着那张看了好几遍,尽管不识字,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辛苦养大的姑娘,凭白无故就成了别人家人,还不是嫁过去做正经娘子,就是个奴婢,以后生也罢,死也罢,都攥在他们手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卫峥含笑哄他道:“余老哥,令媛是去享福了,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按了手印,我也好赶紧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