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元膺并没有多恼羞成怒,只收回鞭子,朝着徐至淡淡的一笑,道:“子非鱼,岂知鱼之乐与不乐?我苦不苦,值不值,你说了不算。” 徐至早领教过卫元膺的执拗,以前劝过多少回了,架也不是没打过,可他的心就跟花岗岩似的,刀都劈不开,死活不开窍,他也没指望今天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卫元膺改了初衷。 徐至讽笑道:“行吧,你不听拉倒,别说我不够兄弟义气。哎,我说,这姑娘年纪不大,可却是个天生尤物,你当真不稀罕?喏,你要真不稀罕,那我可要了。” 他摇头晃脑,猥琐的笑道:“我可不像你,最是怜香惜玉了。” 卫元膺颇为无语: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怜香惜玉,怎么不说他自己荤素不忌,什么样的女人都睡得下去? 卫元膺懒得搭理徐至,提缰绳要走,樱娘却已经回过神来。 她与卫元膺,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一个卑贱,一个尊贵,他来去如风,与她本来也没多深的瓜葛。 前世就不说了,如今她照旧要嫁给崔坚,可不会像上一世那么蠢,三言两语就被崔坚蒙骗,哪怕他说出大天来,她也不会入毂,上他的当。 那么自然她也不会和卫元膺再有什么交集。 可此地,此时,此刻,她遇到他了,和从前截然不同。不同的开始,一定就能带来不同的结果。 既然已经不同了,她为什么不赌一把? 樱娘热血奔流,心跳加速,她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的那种空响。 她从来没冒过险。 鬼迷心窍的往前追了两步,樱娘大声道:“卫将军留步,敢问你昔日的承诺可还会兑现?” 卫元膺的马都奔出去了,听见樱娘这一声娇斥,他猛的一勒缰绳。 那马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一声,这才站住。 徐至惊讶的望了眼余樱娘,低低一笑,催马上前对卫元膺道:“得,这还真真是你的那朵桃花,旁人有心也抢不走啊。” 卫元膺没搭理他的话茬,把马兜了个圈子,面向樱娘,疑惑的问:“承诺?” 他十二万分的肯定以及确定,他与这位姑娘素无交集,他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哪有什么承诺之说? 想到这儿,他嘴角一翘,露出个阴沉的笑,在京城就有不少人用不入流的手段想要靠近他,不成想离了京城,这乡下的姑娘耍起手段来也不遑多让。 这女人也忒以的不知死活了。 余樱娘见他停住,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言而无信之人,只要他信了她的话,他一定会帮她。 她往前走了两步,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无畏和无惧。因为脸色苍白,越发显得她五官清楚,黑眉黑眼,樱唇嫣红,让她这个人从千篇一律的面孔中脱颖而出。 卫安看清了樱娘的长相,不由得怔了怔,他抬眼望向卫元膺,见他神色不变,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卫元膺却连看都没看他。 拦着樱娘的士兵不自禁的松手,撤开刀剑,总不能真的让她血溅当场。 余樱娘走到卫元膺马前,仰脸望向卫元膺,声音颤抖的问:“卫将军,你昔日的承诺还肯兑现吗?” 她眼里有三分狂热,三分急切,还有一分的乞求,这让卫元膺也怀疑:难道当年他真的欠了她一个承诺? 徐至笑眯眯的插话道:“咦,小姑娘,你认识……”话没说完,卫元膺随手甩了他一鞭子。 徐至拨马一躲,却并不怕卫元膺,仍旧笑问樱娘道:“你认得他?” 他一指卫元膺。 樱娘怔怔的点头,咬唇有些心虚。 徐至倾身道:“那你又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哪儿的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樱娘戒备的盯着他。 徐至悻悻的一勒缰绳,豪气的一拍自己胸脯:“我是好人。” 哪儿写着呢? 他一噎,咳了一声道:“那什么,你要有什么冤屈,只管说,便是他不解风情,我还可以替你做主呢。” 樱娘打量着他。 这人也鲜衣怒马,显见来头不小,又与卫元膺十分亲近,想来非富即贵。看着比较好说话,但知人知面难知心,她不认得他,他也未必就比卫元膺更可信。 樱娘挪开视线,重新瞄准卫元膺。 徐至呵了一声,骂道:“有眼不识金镶玉。” 不过是瞬间,卫元膺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没等樱娘回神,他已经带人疾驰而去。 樱娘有些懵:他这是什么意思?倒是信了她的话还是不信她的话?他连个反应都不给,就这么走了? 徐至身子前倾,问樱娘:“你到底有什么冤屈?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真的。” 樱娘后退一步,满眼戒备。 不怪她小心,人心险恶,她实在不敢再轻信于人。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好脾气,可总不及她所认识的卫元膺更靠谱。 徐至啧了一声,提了提缰绳,道:“你跟子初到底什么关系?” 我……没。 旁观的路人窃窃私语,对于余樱娘的身份十分好奇。只是这份好奇很快随着余樱娘和这两个侍卫消失而去的踪影而渐渐消散。 余樱娘被带进了卫爷府。 那两个侍卫把她扔进门里,简单交待了两句,转身自去。卫府的管事于叔匆匆忙忙的迎出来,见是个十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十分纳闷:“姑娘是哪位?” 跟我们家爷……是个啥关系? 余樱娘垂眸低头,一个字不肯说。 心里的冲动褪去,只剩下了懊悔和忐忑。本来她想着大庭广众之下,逼着卫元膺承认当年他曾欠下的承诺,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推拖。 可他够绝,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只在人前现了那么一忽身,就被他给弄进了卫府,就仿佛流星,给世人就那么一点儿印象,谁还会关心她的生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悄悄的弄死她以绝后患? 守门的兵士代为回于叔道:“说是爷交待的,于总管您且先把她安置了再说。” 于管家见余樱娘姣好的容颜上满是紧张和恐惧,忙浮起一个笑道:“敢问姑娘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是哪儿的人?跟我家爷是如何认识的?” 余樱娘心道:哪有不打自招的?别以为她小,他就可以糊弄她。 因此只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死也就死了,就她一个人,可别把家人都牵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