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那么老,能搬得动,想当年……”说着又吹嘘起当年的勇事来,厉冷言听过好多回了,但是每一次都不腻,她很喜欢他谈到过去的事情,打仗时期的,逃荒的事,一点点靠着奋斗和国家政策生活慢慢有了好转的事情,那些故事明明那么质朴,甚至带着生死血泪的辛酸,但听的人因为没有经历过,总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自以为的神秘色彩,憧憬,向往。
那样的生活或许简单,可必定是艰难的。
厉冷言不是一出生就过得好的,她幼时五六岁的记忆里,零星记着那些苦日子,就连一碗白米粥滴上一滴香油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日子,当时什么感觉很难形容,毕竟过去了,但如今回想起来却总会轻易给过去带上美好的外衣。
但当时真的很艰难,那些悲伤穷困煎熬的日子的悲惨性似乎被弱化了许多,如今只剩下不冷不热的事实,或许再过几年,十几年,连事实都会被推翻那时该怀疑那样的日子是不是大多掺杂着自己的杜撰的产物了,不三不四,四不像,但却最符合当下的自己,供她凭吊。
因为在建设什么美丽乡村,垃圾焚烧,乱扔乱丢,以及焚烧枯枝树叶等变成违法罚款的禁令后,那些秸秆,杂草干枯后也只能任其慢慢烂掉,厉冷言想到以前在地里经常聚着三三两两的小孩子烧土窑子,烤红薯,土块,枯枝都是现成的,现在倒是很少有人会了。
玉米一上午也就种完了,期间外公还回了两次,是把菜拿回去给表嫂了,毕竟中午还一起吃。
明天小姑一家就走了,后天她也打算下去了,就索性尽力帮外公料理好地里的事。
昨晚地里的活回去时也已经十二点半,明明也没多辛苦,但是她长期弯腰也是身体难受得不行,拿着锄头姿势不对的缘故,手掌竟然长出了两个水泡,她没敢挑破,但因为锄头摩擦着,早就破了,疼倒也不算多疼,就是不方便。
“哎呦,挑破了要赶紧消毒,不然感染了……”外公找出酒精和伤口贴。
“外公,没那么夸张啦……”其实也没那么疼,不过不能碰水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还以为自己很能扛呢……”外公抓过她的手,慢慢擦拭酒精,有些刺痛,厉冷言想缩回手,“疼吧?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不好好锻炼就是这样了,身体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呢……”他的絮叨让厉冷言感到怀念,温暖。
她想起小时候奔跑在田间,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所有的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离开了,没有谁会陪伴谁到多远,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只能陪着度过一小段时间,以前她看不开,苦恼惆怅了很久,现在是被迫着看开,被迫长大了。
但长大不意味着就不向往那些一路上有人陪着的感觉。
分享纯粹的欢乐,分享年少幼稚的悲伤和烦恼。
“千万不能碰水了,这两天都消停点……”外公交代道。
厉冷言洗了个热水澡,懒懒地窝在沙发上看书,外公又闲不住地出去找村里的老人玩了,一边昏昏欲睡着,一边撑着眼皮看书,矮桌上还放着果盘和饼干糕点坚果,厉冷言倒是活得像猪一样。
“言姐姐!”门外有人喊着,厉冷言听得不真切,仿佛在梦里一样。
“言姐姐!言姐姐在吗?!”不是梦,是真有人叫她。
“哎,在,干嘛?是谁?”她突然惊醒,书也掉在地上,踹开身上的薄毯子就起身去看。
“言姐姐!我是夏夏,哥哥他们在做烧烤,你要不要去玩啊?好多吃的哦,有牛肉,有鸡翅,还有火腿,他们烤羊腿哩……”小女孩有些紧张地看着门口的厉冷言,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可爱。
看到那期待的眼睛,厉冷言脸上也染上笑意,“有玉米吗?”
“啊?哦,有,有玉米,还有茄子,白菜,韭菜!”
“好,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去。”
“言姐姐,我可以进来等你,我想和你一起去……”小女孩道。
“……”厉冷言有些错愕,其实这几天来她对小女孩的态度算不上多好,不冷不热,也尽量不接触,但是小女孩毕竟很热情外向,又知道这个大姐姐也是妈妈的孩子,便对她更加亲近,有什么好吃的都叫她,她虽然是一岁后第一次来外公家,但是却不怯场不怕生,很快和几个侄子侄女甚至是村里同龄的小孩打成一片了。
“好。”说是收拾其实也不不用多收拾,不过她穿着睡衣,换个衣服梳一下头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