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以后，淩如方才见识到了金方寺的威严。

一棵高耸入云的菩提树种植在后院正中，繁茂的树叶和枝干几乎要将整座寺庙笼盖在它的阴翳之下，它的树干被人用栏杆围了一圈，但这却仿佛并不能抑制住它的生长，它像通了人性一般，让不少地上根从栏杆的缝隙里偷摸溜了出去，然后再接着肆意蔓延。

菩提树上挂着不少有红线的木牌，木牌上面有着不少人家许的心愿，有些木牌已经年代久远，显然有些缺损的痕迹，而且木牌上的墨迹也变得浅淡，肉眼很难将其分辨，或许只有当年许下虔诚心愿的人，才能认出自己的字。

金色的日光被这菩提树挡住了，人站在树下，不觉日光耀眼，只觉这树在日光下，似乎是被罩了一层金罩般光洁神圣。

有节奏的木鱼声，混杂着微风卷叶的沙沙声以及僧人整齐的诵经声，即便是满心杀戮的亡命之徒，到了此处，心里怕也是要多出几分安宁来。

“吴夫人，您来了。”一名穿着灰色袈裟的僧人，先是双手合十朝着吴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礼貌地说道。

吴夫人也有模有样地做了一遍他的动作，然后才轻声说道：“檀德方丈。”

檀德上了年纪，他头上点着六个戒疤，眉毛已是全白，额头右侧有着几点显露年纪的老人斑。

看样子，他连牙齿也没剩下几个，但檀德的眼神却没有半点浑浊，反而精神清明的很，他笑了笑，说道：“普陀大师已经到了厢房，但他正在为一位女施主解惑，恐怕吴夫人还要等上一会儿。”

“不急，慢慢等便是。”吴夫人脸上没有半点不满，而是携着笑意说：“我先带着府里人去上香，待会儿再来找普陀大师。”

“施主慢走。”檀德轻声道。

*

厢房里，错金覆雪香炉中，几株香燃的正旺，袅袅的烟气从香炉里四散而出，香灰时不时从香顶跌落到香炉里。

普陀大师闭着眼，右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低声地呢喃着什么。

他显然要比檀德年纪轻些，但却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别人看不清她的相貌，但凭斗篷下瘦削的身影不难看出，此人是个姑娘。

“大师，我曾经做错了事，如今有了重来的机会，但我不知晓，我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悖天道。”女子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

闻言，普陀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他定睛看着面前这个异常紧张的女子，了然道：“只要本心不怀杂念，那便是对。”

那女子袖下的手握紧，声音也有些尖锐：“即便我作恶，那也是对？”

“不错，”普陀说，“佛也有忿怒相，作为没有善恶之分，只有本心清杂与否。”

忿怒相，慈悲相，寂静相，苦厄相，每相都无论对错，无论善恶，终究是佛之一相，然而无人敢言佛祖之错，那便是因为佛祖本心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