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一直守在愉妃身前,她不敢相信早上愉妃还开口和她说过话,而如今就这么躺在那里,那么安详地躺在那里,却永远都不会醒来了。她不敢哭,只能慢慢地伸手去碰愉妃娘娘,她觉得愉妃娘娘还会侧过脸来,虚弱地对她笑一笑,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并没有回应她。金锁又用了力去推了推愉妃,可是愉妃还是没有回应,金锁又用了点力,又用了点力,可愉妃只是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她最终控制不了自己,爬到在床边嚎嚎大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金锁身边的宫女里月上来,虽然也是一脸悲伤,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主子,内务府的人来了,要带走愉妃娘娘了。” 金锁下意识地张开手护住愉妃,满脸泪痕,一脸震惊,“怎么会这么快。” 里月低下头,这宫里本来就是丧事简办,喜事大办,更别说是在永寿宫里不受重视的愉妃宾天和宫里如日中天的令妃嫁女了。后天一早就是令妃名下的七公主嫁给硕王府的长子富察皓祯的良成吉日了,这要是被愉妃的事情给打扰,让令妃不开心,觉得晦气了,内务府的人可是要遭殃的。 还没等里月反应过来,内务府的人就冲了进来,看着跪在床边的金锁,语气不善,“察贵人,奴才们是来带愉妃娘娘走的。” 金锁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只能恳求到,“不能再等一会嘛?”又看向愉妃娘娘,一脸悲哀,“愉妃娘娘才刚走呀。” 为首的太监嫌弃地看了一眼还在哭的金锁,挥一挥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拉开金锁,语气强硬地说道,“察贵人,不要让让奴才难做。” 里月一看太监要上来拉开察贵人,只能先抢先一步拉开她,不停地轻声安慰说,“贵人,贵人。”金锁还想扑上去护着愉妃,可是内务府的两名太监也拦在了她的面前,剩下的几名太监则迅速地用白布把愉妃包好,匆匆撤了出去,再是那两名拦着金锁的太监,最后则是内务府的总太监,扫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金锁,冷哼了一声,这种在宫里不受宠的人还真是麻烦,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金锁跪倒在哪里,这是她最后一次见愉妃,这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最终不知道她被葬在了哪里。她只知道,愉妃走的那天,把她这辈子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尊严都带走了。愉妃娘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那一位把爱着她护着她的人。 金锁很小的时候,就被叔叔卖到了夏家,安排给夏雨荷母女做下人。夏雨荷在夏家不受宠,只有她和另外一个老妈子伺候,夏雨荷的心情也一直不好,人前很是安静,背过来就喜欢打人,尤其是对她。夏雨荷要求她要避开所有人称呼她为太太,如果她在外人面前说了,回来就是一顿竹编子抽,一边抽一边骂如果不是夏雨荷也许她现在就是在妓院里面做□□,话有时候越来越脏。金锁后面也知道了太太背后的事情,但是她不会也不敢回嘴,因为她一直认为她就是这么低贱。 后来夏雨荷死了,她和夏紫薇逃了出来去京城找爹,一路上她们两个吃尽苦头。可是,和夏雨荷一样,夏紫薇一直把她当作一个可有可无,任人打骂的下人,她从来不知道夏紫薇的爹是谁,当夏紫薇告诉小燕子她爹是宝亲王的时候,她正守在门外望风。 她从来没有怨言,她总觉得是她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才被忽视。直到她被夏紫薇小燕子打到满身是血,送到永寿宫的时候,她心里还觉得是她的错,她就像夏紫薇她们说的一样,是不是做了什么下贱的事情去勾引皇上呢? 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见到愉妃。 愉妃就温柔地守在她的身边,和宫女一起用热水把她脸上的血化开,再轻轻地擦去。那天晚上,她朦胧中看到的愉妃,一直是微笑着的,温柔又真诚的。她一次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哭了,那是她第一次感觉被人关心着的感觉。之后,愉妃一直就陪在她的身边,从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责骂她,不会生气,会挽着她的手在御花园散步,会在灯下教她识字,会悄悄地告诉她很多宫中阴私,比如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被选中当贵人的,而是因为皇上为了掩盖他和夏紫薇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那么开心,那么放松过,这永寿宫就是她的家。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小燕子毁了。 金锁呆坐在永寿宫的主屋,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又听着外面锣鼓震天,彩炮齐鸣,今天是令妃嫁女的大好日子,作为永寿宫的人她当然没有资格去参加这等喜事,但是也不准穿全白去给大好的日子带去晦气,她连穿着丧服去祭奠愉妃娘娘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 而为什么,小燕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愉妃娘娘推到湖里,却没有受到任何一点点的惩罚? 又为什么,小燕子还可以和夏紫薇,和五阿哥福尔康一起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里的一切,而没有一丝愧疚? 金锁不是当年的金锁,她当然知道,因为她和愉妃娘娘不得宠。不得宠的人就像一只蝼蚁一样活在这个宫里,是死是活,怎么死的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即使死了也不能给当朝宠妃添堵。 而小燕子,她身后有受宠的五阿哥,有受宠的夏紫薇,福家,令妃,犯了错只要说一句我不小心,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就可以了。金锁甚至可以想到,如果以她如今的身份去告小燕子伤人,五阿哥他们会怎么颠倒黑白地指责自己和愉妃,恶言相向,然后夏紫薇在旁边哭哭啼啼,说即使这样小燕子也不是有心,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恶毒地怪罪于小燕子呢。 金锁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她知道只有得了皇上的宠爱,才可以替愉妃娘娘报仇,才可以让那些人尝到被人轻贱在脚底的滋味。金锁当然清楚,自己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的身体。可是,她也明白宫中如今的现状,五阿哥得圣宠,令妃虽然有身孕但也是当仁不让的宠妃,自己若是单打独斗出去,很容易失败。她的机会只有一次,要千万谨慎。 金锁坐在屋里,努力回想着愉妃和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回想着,突然一个名字蹦出来,皇后!她想起愉妃所说的话,皇后娘娘人并不坏只是执掌后宫所以才显得严肃,而且皇后娘娘根本就不喜欢小燕子她们,更何况如果她能让五阿哥能失宠,那么十二阿哥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一无是处又不得宠的贵人,但不妨碍自己成为皇后的棋子,去试一试吧。 金锁打定了主意,也在请安的时候观察了皇后和令妃许久,终于还是在几日后的下午来到了坤宁宫,请安。 听到察贵人来请安的消息,景娴笑了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