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说:“陛下,不论……您是郎君是娘子,您都是大梁子民们的皇帝陛下。”
他从不怀疑,她会是个英明神武的好皇帝,无关性别。就算是当年废太子登了基,也很难在各方势力的夹击中安然坐稳十一年皇位。
赵珩一怔,抬头深深看着他。
他也直视着她,眼神温和又认真,带着无声的安抚。
赵珩渐渐安下心神,良久,又转过身闭了眼。
魏长砚以为她累了不再提这事了,忽然听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有你这么觉得。”
他一颗心像被人轻捏了一下。
“我试探过袁太傅,言谈间不难看出他对武后深恶痛绝。”她低着声絮絮叨叨地说,“文人士族们尊敬臣服的皇帝,百姓子民们爱戴的君父,只能是男人。”
她从来不忘摆足皇帝的架势,尽职尽责地扮好皇帝的角色,说话间从不忘自称“朕”。
可眼下在这方小小的内寝里,她扮得累了,想喘口气歇歇。抛开一切,她只是个想过好这一生的寻常人。
也只有在此处,在他身边,能没有顾忌地歇一歇。
“陛下,您不是武后,您是正统嫡出的皇家血脉,您姓赵,这是赵家的江山。”
赵珩轻嘲:“我自然不会是武后。我哪里有武后的手腕和魄力呢?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武后。”
魏长砚蹙了眉,想再出声劝几句,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赵珩闭着眼思虑眼下的局面。
选后是万万不能的。就算是真要选后成亲,也得从长计议。
她一想到那些朝臣们便皱了眉:“他们太心急了,宫市已经扳回了一局,正是得防着魏恩朝反扑的时候,急什么呢!”
魏长砚轻声道:“郑中丞体谅不了陛下的顾虑。他们越是急,陛下越是要沉住气。何况义父也不会坐看此事被促成。”
“呵!”赵珩冷笑,“他巴不得呢,指不定早就和安王谋划好了,只等朕倒台了!”
魏长砚叹了口气:“陛下,如若义父当真打定主意让安王世子继位的话,便不会把人往您跟前带了。”
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魏恩朝不过是变着法敲打她罢了。改朝换代哪有那么容易,不到迫不得已,如今便是最好的局面了。
“长砚,你回来了真好。你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说着,猛地睁眼转头看着他,一脸的笃定与认真,一字一句地接着道:“婉仪姑姑死了,再无人会欺负你了,朕会好好护着你的。”
魏长砚愣住了。
眼前恍惚闪过李婉仪扭曲的脸,冲着他狞笑,下一瞬,一把血淋淋的剪刀猛地刺过去,那令人恶寒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凝神驱散脑海中的画面,一眨眼,便对上赵珩明亮清澈的眼睛。
那眸光坚定又温柔。
魏长砚心里一慌,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她的脑袋掰正转了回去。
再让她这么看下去,他的心砰砰砰地就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