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丑啊……”　　　　“瞅瞅她脸上那块儿疤，真是丑啊！”　　　　“这哪个老总带来的助理？长这么丑怎么混到老总身边的？”　　　　“嘘……你小声点儿好吧……这女的叫何澄澄，好像是云海商贸的一个经理。”　　　　“云海商贸？就是今天中标的那个？”　　　　“噗……什么经理不经理的，她就是云海老总章玉河的狗腿，被人召之即来，挥之……也不敢走！嗤！”　　　　“切~别看她这会儿拿下了项目挺得意，我看过段时间她哭都来不及。现在电商这块儿基本上已经是盛景集团的天下了，盛景的总裁井亚红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儿子井夜明更狠，这会儿章玉河叫何澄澄来虎口夺食，偏偏她挺本事还夺下来了，你想井夜明能放过她？”　　　　“哎哎！我听说那个夜光井年纪虽轻但是口味却挺重，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呐！”　　　　“夜光井那妖孽长得那么好看，我看指不定谁嫖谁呢……”　　　　“不过我听说他有个怪癖，最讨厌长得好看的人，看到就想虐！噗……没准何澄澄这样的丑八怪正好对了他的胃口了呢！虽然她脸毁了，可是身材好啊，大胸长腿小蛮腰啊！”　　　　“今天这么紧要的关头，夜光井怎么竟没在？不然可有好戏看咯~”　　　　何澄澄坐在休息厅里等章玉河，一边儿翻着企业杂志一边儿装听不到似的，听着那边几个胆儿肥的小喽啰编排是非。她这会儿其实挺困的，最近为了拿下这个项目她带着团队到处跑，天天加班，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医院看过妈妈了，完全靠舅妈一个人在那儿顶着，实在是过意不去。　　　　终于到了拍板这天，她恨不得章玉河马上谈完事情出来，跟他回公司汇报情况，然后插上翅膀赶紧飞到医院去。　　　　不过这也实在急不得，为了这项目都准备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正好趁着这空当打打苍蝇，当然不是用她的手打，为了打苍蝇弄脏手，不值当。　　　　何澄澄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喂，小月，咱们之前谈了几家新供应商，我记得里面有一家北海制造是么？”　　　　小助理听到她问这个觉得有点奇怪：“是啊，说好了这周五就签合同的，怎么了吗？”　　　　“这家有点问题，不跟它签了，改签贤洋制造，现在就通知他们老板。”　　　　“哦，好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助理没多说就应承下来。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隔壁恼人的噪音就消失了，转而一派寂静，寂静到简直有一种绷紧了的状态，何澄澄乐见其成。不一会儿，其中一个人神色紧张地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一脸苍白，一副要出冷汗的样子。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何澄澄面前，何澄澄从杂志上抬起眼，奇怪地打量了他两眼，神色生疏：“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那人说着退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何澄澄正要继续看杂志，忽然有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坐在了她桌子的另一边，还主动自报家门打招呼：“何经理您好，我是亿城实业的人力资源总监杨应平，我们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请您过目。”　　　　说着，他递上一封信来。　　　　“亿城实业？”何澄澄想了想，确认自己脑海里并无印象：“您老板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杨应平笑着道：“您看过之后便明白。”　　　　何澄澄抽出信来大致扫了一眼，这是一个邀请她去亿城工作的公函，上面还有他们老总的联系方式，的确够有诚意的。不过就是想挖她嘛，还搞得这么复杂。　　　　这时候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一群人乌泱泱从里面涌了出来，这场几方势力拼命许久的战斗终于结束，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章玉河带着团队走过来。何澄澄忙不迭起身，把信随便地塞进包里，随便乱丢给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也不大好，朝杨应平道：“替我谢谢贵公司的好意，不过我无意跳槽，再见。”　　　　“唉？”杨应平在她身后嚷了两声，她只当没听到。　　　　她跟在章玉河身边，随时听候差遣。实在怪不得她狗腿，章玉河对她有知遇之恩，虽然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说话还毒舌，但总还算是个英明的领导，虽然经常难为她，把她的脸当地板践踏，但是该她得的人民币一分也没少她的，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妈妈的巨额医药费了。　　　　“你这差事办的不错。”章玉河心情颇好，竟然还称赞了她。　　　　何澄澄低眉顺眼受宠若惊：“没有没有，都是章总领导得好。”　　　　“哼……”章玉河冷哼一声：“希望你下次伸手要钱之前先把事儿办好了。”　　　　“呵呵……”何澄澄干笑两声，那会儿妈妈的病着急用钱，她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应承下一定拿下这项目，提前提走了30万奖金，别说章玉河责难她，何澄澄自己的脸都扛不住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这次也就将就，但是如果之前的E项目也拿下那才是真的不错……”　　　　章玉河还没说完，忽然前方的人群分出条道儿来，有人气势汹汹地迎面走了过来，这人一来，本来要离开的人们纷纷驻足看热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井夜明。　　　　夜光井不愧是夜光井，到这么正式的场合来正装都不穿一件，他吊儿郎当地穿着件蓝底白花的夹克，钻石耳钉在耳垂闪耀，双手插兜嘴里叼烟，那眼神轻蔑的程度就像在踩着别人的脸说“老子天下第一！”　　　　一般人若是这个造型这个姿态，怕是把人呕到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然而夜光井底子好年纪又轻，纵然他把自己糟践成这样，却仍然让人觉得刺激而耀眼。　　　　当然这都是事不关己的路人甲的感受，此时此刻的何澄澄绝对没有闲情逸致欣赏井夜明穿了什么，因为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迎面暴击了，她觉得背上在冒冷汗。　　　　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不是显而易见吗？　　　　两方人马面对面站定，有个服务生颤颤巍巍地上前：“先……先生……我们这里是禁止抽烟的。”　　　　井夜明瞅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了笑：“那你帮我把烟扔了吧。”　　　　“哦……好。”服务生怯生生地伸出手，井夜明握住他的手腕，把烟在他手上捻灭了。　　　　被人当众侮辱，年轻的服务生又痛又怕，眼中有水光在闪烁。虽然在场的人多看不惯井夜明的做法，但是他做事向来狠绝，谁也不愿为了这点事跟他结下梁子。何澄澄攥紧了包带，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虽然早就对井夜明的手段有所耳闻，但是受到正面冲击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浑身僵硬，就仿佛已经被他的气场烤成了干尸……　　　　“井先生找我什么事？”章玉河不痛不痒地问，井夜明转过头来不再针对服务生。　　　　他瞅着章玉河嘴角一挑，笑得轻蔑：“听说你想要E项目想得不得了啊！”　　　　章玉河好歹比井夜明年长许多，不至于被他的气场压一头，只是明明刚刚还各种羡慕E项目的好，这会儿冷哼一声：“E项目么，也就那样。”　　　　井夜明挑眉点头：“我可以把它给你。”　　　　毕竟是梦寐以求的东西，章玉河有一瞬间没绷住，但是转瞬间理智就重新占领了上风，狐狸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他蹙起眉头：“你想要什么？”　　　　井夜明看他这样的反应，知道自己给出的价码足够，于是半嘲弄半得意地一笑，朝旁边侧了侧身子，在章玉河身后的人群中瞄了两眼，接着指着何澄澄道：“我要她！”　　　　何澄澄猛然抬头正对上井夜明指着她的手和那凌厉的眼睛，指的就是她，确定无疑避无可避。　　　　轰地一声……　　　　何澄澄觉得自己脑袋在炸，和她的脑袋一起炸的还有周围的人群。　　　　“卧槽……这嫁不出去的丑女什么命？这算傍上井夜明啦？”　　　　“你能清醒点么……这那儿叫傍上井夜明了？这叫彻底毁了好吗？”　　　　“她被弄到盛景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过是被玩弄被折磨罢了，等她被玩儿坏了谁还留她？”　　　　“啧啧……反正是嫁不出去的老丑女，被人玩一下没准还挺乐意的呢，噗……”　　　　仿佛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朝她脸上的伤疤抽巴掌，何澄澄脸痛到麻木，她心头最痛的的伤疤顿时被人撕扯地鲜血淋漓。　　　　自从她的脸毁了，她就再也没了追求幸福的资格，除了利用她，没有谁敢真正靠近她。何澄澄情绪激动，呼吸急促起来，她拼命忍耐才勉强从崩溃的泥沼中脱身。虽然她不可能组建自己的家庭了，但是好在她还有妈妈，还有全心全意帮助她的舅舅舅妈一家，只要妈妈在，她就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的手僵硬地连包都打不开……　　　　章玉河瞅了何澄澄一眼，转而朝井夜明道：“不好意思，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公司，不做贩卖人口的勾当。您对我司的员工如此认可，我们深表荣幸，不过无论您是要追她还是要娶她，请您……”　　　　一阵风刮过，何澄澄忽然跑了出去，空留对峙双方和一票看客面面相觑。　　　　何澄澄急疯了似的打出租车到医院，刚刚接起电话何澄澄还没应声，舅妈就说了要命的几个字：你妈要抢救了，快来！　　　　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舅妈正在病房外转悠，急得泪流满面，见到何澄澄赶忙扑了过去：“澄澄你可来啦！医生说你妈情况挺危险的了，需要马上手术，但是要咱们交钱！”　　　　一听到钱这个字何澄澄就觉得脑袋发炸：“我之前不是刚拿了30万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没……没……”舅妈说着有点儿不敢开口。　　　　何澄澄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被我爸拿走赌去了？！”　　　　舅妈看着她没吭声，何澄澄觉得心脏一下哽住，噎得她缓不过劲儿来，顿时泪就涌了出来！何澄澄无力至极，她再怎么拼命，也扛不住她亲爹亲自拖后腿。为什么她的人生是这样子的？为什么她如此拼命还依然无依无靠？　　　　“澄澄啊……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舅妈看她哭也一起跟着抹眼泪。　　　　“姐！”一声呼唤在走廊尽头响起，舅妈的儿子赵梓松穿着一身满是泥泞的破烂衣服跑了过来，他看到何澄澄过去想替她擦擦眼泪，奈何他从手到袖子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只好握住她的手把一叠卷的好好的钱塞在她手里。　　　　“姐，这是我这些天的工钱，你快拿着给你妈交手术费吧！”　　　　何澄澄攥着那钱，虽然离手术费用还差一大截，但是忽然就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涌进心头，她抹了把眼泪，看到刚从工地回来的赵梓松一身狼狈，这个才二十出头的男孩儿本来也是斯文俊秀的，却为了帮她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艰辛，她何德何能……　　　　她怎么能就这样被打败呢？　　　　只要妈妈活着，就有希望。　　　　无论如何，还是先找章玉河借钱吧，她认识的人里也就他财大气粗一点了。结果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何澄澄的脑子再次嗡嗡作响，她努力保持冷静，赶紧借了舅妈的手机打给他，结果才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其实不用想也是这么个结果吧，毕竟她刚刚竟然把老板丢在现场对付夜光井，自己却跑了，以章玉河的个性能给她个好脸色就怪了！　　　　还能打给谁？　　　　何澄澄想到了韩熙仁，这朋友本来是公司的供应商，后来才发展成朋友的，她应该有钱，主要是当初她对口供应商的时候经常跟她联络，记得她的号码，结果打过去却是空号，何澄澄懵了……　　　　她悚然记起来，韩熙仁最近刚换了新号，她只是存在了手机里，并没有联络过，根本就不记得。　　　　啊对了……　　　　何澄澄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今天收到的那封信，既然想要挖她，想必是看到她的价值，有价值就有钱赚！无论如何，死马当活马医吧。　　　　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打过去，没想到竟然立即接通了。　　　　“您好，我是云海云电的何澄澄，今天您让HR给我递了函……”　　　　不知是不是刚刚哭过气息不稳，对方马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关切的话，何澄澄紧绷的弦几乎断掉，再也假装不下去顿时泪流满面：“是……是这样的，我妈妈病重需要立即手术，但是手术费不够，您能先借我20万吗？我保证尽快还给你！”　　　　“这样啊……但是我现在转账给你也不能即刻到账，你在哪个医院？”　　　　“第一……第一人民医院。”　　　　“我离那儿不远，我现在即刻过去，咱们医院东门碰面，那里离缴费处近一点，你看可以吗？”　　　　“好的好的！太谢谢您了！”　　　　放下电话，何澄澄缓了口气赶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晃过神儿来，她连恩人叫什么都没问明白！不过来日方长，她一定会好好报恩的！　　　　她所在的住院处离医院东门有点远，两个区域之间还隔着条马路，结果还没来得及过马路，刚走到住院部楼下就被人截了道，她被一个人拦腰抱住拖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正要叫却被人捂住了嘴，井夜明的脸近在咫尺？　　　　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啧啧……近看还真是丑啊……”井夜明看着她有疤的那半边脸咋舌。　　　　“呜……”何澄澄被他箍住手臂摁在墙上，完全动弹不得。　　　　“原来你妈病重需要钱啊……你求我，我给啊。”井夜明戏谑道：“如果叫的话，我叫你全家不得好死。”他说着松开了手。　　　　何澄澄急得恨不得马上飞到医院东门口，但是她心里清楚，如果真的自乱阵脚那正好着了井夜明的道，于是佯装镇定：“井总说笑了，我何澄澄又丑又穷，哪儿就入得了您的法眼？我这人不但长得丑，EQ也不高，只知道有病治病、吃饱了不饿，别的什么也不会玩，要多没趣就多没趣……”　　　　井夜明从她手里抢过病历本，没翻开看，却拿它挡住何澄澄有疤的那半边脸，接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全身以及她没受伤的那半边脸。被人这么看着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何澄澄难堪地躲过他的视线，却忽然被他捏住下巴强迫跟他对视。　　　　“我就说总不对劲儿，我看你脸上没疤也的确是个美人，这疤怎么搞得……”　　　　忽然一个大力冲击，井夜明被人撞到一边去了。忽然赶来的赵梓松把何澄澄拽到身后，朝井夜明叫嚷：“你是谁！你干什么？！” 　　　　忽然被人打断，井夜明歪着脑袋笑了一下，接着丢掉病历本，扑上去三拳两脚就把赵梓松揍倒在地。　　　　“你干什么？！别打了！”何澄澄扑上去要拉开井夜明，却被他一拳头砸到一边儿去了。　　　　赵梓松痛苦地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上，井夜明掐住他的脖子扭过他的脸，坏笑道：“呦，你们家真是好胚子，你弟长得还挺养眼，送到蓝馆去每天想必能接不少客……”　　　　“你神经病吧！大清早TM亡了！”何澄澄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过去拉他，赵梓松却忽然抱住井夜明的腿：“姐，你妈的病要紧，你快去！”　　　　何澄澄愣了一下晃过神儿来，捡起地上的病历本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快救火啊！楼梯间失火啦！”　　　　瞬间一大群护士着急忙慌地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朝着楼梯间涌过去。看这情况何澄澄松了口气，一边横穿马路往东门赶，一边打电话报警：“喂，您好，我弟弟被人袭击了，现在在第一人……”　　　　忽然身上一重，整个人飞了出去。　　　　躺在地上，何澄澄觉得浑身剧痛，身体的热量在不断流失，她强撑着意识，可神志却越来越模糊。　　　　她不能倒下……　　　　她好不容易借到钱给妈妈治病……　　　　怎么这时候遇到事故呢，真是倒霉……　　　　不过她病倒了谁来赚钱呢……　　　　以后要多借一份钱给自己治病了……　　　　哼，这可恶的人生……　　　　真的……　　　　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