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喜是被楼上桌椅拖拽的声音吵醒的。 揉了揉迷瞪地眼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吹了一晚上的空调,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大杯水,却始终冲不散喉间的沙哑。 从昨天被她无意识拿来当被子盖的大棉袄里找到手机,看见好几条江恬凌晨五点多发来的消息。 【妈的好后悔,我为什么要买这么早的机票!】 【卧槽看见了一个超帅的小弟弟!】 【这鬼天气太冷了。】 【登机啦,回来给你带礼物。】 …… 陶喜笑着看完一大堆零零碎碎的话,回了一个路上小心便把手机放进了抽屉。 今天起得比往常早很多。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她在屋里巡了一圈思考着吃什么早餐,苦恼半天突然想起昨天在小区拐角看到的一家豆浆店,在确认已经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后她便出了门。 昨晚突然大幅度降温地上已经结起了冰,她听见前头两个中年妇人正在为明天下不下还不一定的大雪愁苦着。 陶喜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一摊冰水,快步绕到了她们前面。 她所在的城市地处南方,很少降雪,今年不知撞了什么邪,一场又一场不顾矜持的随意挥洒。 最开心的是学生,学校停了课还能相约打雪仗,而类似刚才大妈的那波人除了心急今天得多买点菜,就是埋怨公司老总不知道体谅员工,路况这么差还要上班,真不把别人命当命。 陶喜心里感叹,有本事你别把钱当宝啊。不过她也挺郁闷,怎么在她上学期间就没遇见停课放假这种好事呢。 避开了早餐高峰期,豆浆店里人影稀疏,收银台开了两台机,她走到空着的那台前,从衣袖里伸出两根手指头,戳着菜单移到自己跟前。 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却无法一下子就吹散身上的寒意,她拢了拢帽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麻烦帮我拿一碗豆浆,不,两碗豆浆,两根油条,打包谢谢。” “好的,您稍等。” 陶喜笑着向服务员点点头然后把菜单移了回去。 昨晚一时潇洒今天果不其然感冒了,她认命的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餐巾纸。 偏头看见一旁的纸巾盒,强忍着塑料盒沿刺在手背的不适感往里摸了摸,却发现一张不剩。 鼻涕湿了鼻沿有些不受控制,她焦急的拿手遮了遮,余光看见另一台收银机旁也有一盒,装得满满当当。 扶了扶大到遮住眼帘的帽檐,她伸手过去,途中却碰到一旁正在接餐的手,指尖滚烫带着湿意轻轻贴上她的手背。她匆匆说了句抱歉,等到那人拿完了东西才继续伸手。 距离有些远。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抬手把纸巾盒递了过来。 陶喜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她本想抬头看那人,可此刻流着鼻涕的模样着实不太雅观,于是她继续闷头抽纸巾。 抓住一角,猛的一拉,却只扯出一条边…… 塞地太满了! 她郁闷的又扯了一下,偏偏这纸巾像是要和她作对一样,一条接一条…… 这又不是玩斗地主,这一条条当然给谁贴脸上? 陶喜怒了,也认命了。最后没法子,只好把那一条条的纸团成一个球,无奈的在鼻子上蹭了蹭。 油条要现炸,服务员问她需不需要先找个位置坐一下,她摇了摇头表示就站在一旁等。 身后有顾客要点餐,陶喜自觉的让出了位置。 刚刚被她碰到手的那个人还没走,和她一样在等油条。 余光中陶喜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餐盘上敲着,带着点漫不经心,右手食指外侧有一个小小的疤,她眯眼定睛看了一会儿,是十字形的。大脑突然不受控制的回味起刚才触碰的温度,她蓦地紧了紧缩在袖子里的手。 真暖和。 那人比她早点餐,服务员也理所应当的先给他配餐。看着一根一根塞进袋的油条陶喜才发现原来他点了这么多,而点了这么多的结果就是她得再等五分钟。 陶喜体贴的表示理解,手臂支在台上看着某处发呆,可不知不觉又被身边人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确认东西都全了,那人利索的把袋子打了个结,系紧那一刻突然想起什么就又松了松,伸手朝向被陶喜诅咒一万年的纸巾盒。 他没有顺着露在外边的纸抽,而是伸出两根手指直接沿着开口探了进去,然后拿了一大半…… 陶喜惊讶的看着他无比自然的塞进袋子,系紧。厚实的重量随着离开桌台下坠发出不小的声响,他却拎的轻轻巧巧。 一连串动作就在服务员的眼皮子底下完成,居然也没有说什么。 陶喜默默感叹这家店的服务员素质真好,思量着以后家里没纸巾了是不是也能从这里拿点。 她还没想明白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就见那人又把魔爪伸向了那盒纸。 他和老板多大仇。 陶喜本以为这下估计得见底,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只抽了一张,然后继续出乎意料的,放在了她跟前。 直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叮当响,她才从震惊中清醒。 拉了拉帽子最大限度的遮住自己烧红的脸,她默默拿起那张纸擦了擦鼻子。 要不要这么丢人。 沈易拎着东西走到门口,发现屋门没关,房间里骂人拍键盘的声音挺嚣张,他把烟叼在嘴里,用脚勾着门板拉开走了进去。 李照就站在门后面,皱着眉在鼻子前扇风,看见他进来了赶忙挺直身板喊了声哥。 沈易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客厅一把拉开了阳台门,一阵冷风横冲直撞奔向窝在沙发一角打电脑的两个人。 “卧槽,冷死了!关门!” “妈的,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沈易笑了一下没理睬,冲李照招招手。 李照听话的走过去又喊了一声哥,屋外的清新空气敲地他顿时脑门清。 沈易把早餐扔在茶几上,让他分了给那群比大爷还大爷的狗逼吃。 “阳台门别关。”他叼着烟含糊说道,“下次觉得烟味呛就直接开。” 李照低头分着豆浆,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屋里还开着空调呢,门口开条缝也能透。” 沈易把烟头捻在烟灰缸里,拿了根金灿灿的油条咬了一大口。 “听我的。” 撸玩一局游戏,赵德兴丢开鼠标一溜烟蹿到茶几旁,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卧槽,饿死我了。” 肉包子里的汤汁顺着他嘴边就往下掉,他瞪着眼睛把包子咽下从袋子里掏出一叠餐巾纸往嘴上擦。 李照看着那么多纸就被这么糟蹋了心疼的不得了,从里挑挑拣拣想找些还能用的。 赵德兴一把拍开他的手:“啧,改了多少年了怎么还这副德行。” 李照揉了揉手背,一脸不赞同:“赵哥你太浪费了。” 钱耀盘腿坐在地上笑着道:“你别管他,反正花的也是他自己的钱。要是哪天豆浆店倒闭了你直接拿一沓别人擦过屁股的纸放在他面前,你看他拣不拣。” “卧槽!吃饭呢!文明点!” 钱耀挑挑眉没理他,转向沈易问道:“等等不出门?” 沈易又点了支烟淡淡嗯了一声。 “那我开直播了。” 赵德兴转了个身背对着阳台拿他宽厚的肩背避风。 “这个点有人看吗?” 钱耀耸肩:“大概吧。” 赵德兴鄙视道:“你就是嘴巴痒。” 钱耀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般:“诶,好像还真是。” 等四个人火卷云吞般把早饭下了肚,李照拾掇着桌上的垃圾打包放在阳台,沈易算是默认了他的习惯只要他每天能记得扔掉就行。 钱耀在电脑前支着手机架来回调整,赵德兴歪歪扭扭坐在镜头某一角的躺椅上晒着太阳,跟着舒服劲儿哼起了歌。 听着他五音不全的魔音钱耀皱眉:“我的粉丝能被你吓走一半。” 赵德兴对这个效果似乎不太满意,挠着下巴琢磨:“那我换一首争取把你粉丝全吓跑。” 钱耀没理他,拿了一个口罩递给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沈易。 沈易头也不抬的接过,空出一只手带上。一条腿随意的搁在茶几上,另一条曲起支着手,模样嚣张,倒挺对得起他的称号—— 大爷。 “大爷”这个名字是钱耀的粉丝给他取的,但出自赵德兴极不要脸的狗腿。 钱耀和赵德兴是某个著名直播平台的主播,一个玩游戏,一个纯聊天。 他们和沈易是大学舍友,毕业后一直租在沈易家。 沈易的作息时间一向不规律,像今天这样一大早出门买早餐的情况基本都是因为昨天日里睡多了。 那天赵德兴带着整日闷在家的李照出门买饭,钱耀闲着无聊便开了直播,段子说到一半,突然看见公屏刷地飞快。 他纳闷刚那段说的也不是挺有意思啊,戴上眼镜凑近些,才发现镜头最左边沈易正光着上半身套白T,仅仅一个模糊的侧脸也足够让女性粉丝欢呼尖叫的。 “卧槽。”他惊吓地把镜头切换成对着白墙,回身问道,“你怎么醒这么早?” 沈易点了根烟眯眼看他:“就醒了呗。” “你刚刚入镜了。”钱耀指了指手机,“侧脸。” 沈易愣了愣:“删掉。” 钱耀点点头,见沈易进了卧室才敢把镜头转回来,为了防止又不小心把他拍进去,他选择了蹲阳台。 拖了一张小凳子随意坐下,他抱怨:“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过啊。” 【我靠,那个大帅哥是谁,发财你居然趁喷嚏不在家找别的狗!】 【替喷嚏哭唧唧。】 【喷嚏留给你们我要大帅哥!】 钱耀啼笑皆非,连段子都讲不下去了。 他们说的喷嚏就是赵德兴。 取这名字是因为别人打喷嚏喊的都是阿欠,而他喊的永远都是喷嚏,这个毛病他改了四年都没成功,某天直播的时候一个没忍住被粉丝听见了。 可惜了他绞尽脑汁取得主播名。 “赵大仙”一句仙味儿都没感知着,就成了“赵喷嚏”。 平时两个人基本都是同一时间开直播,热热闹闹才不怕冷场,但从没在对方镜头里露过面,直到有一个粉丝不嫌脑瓜疼开了两个台还正巧是他们俩才彻底暴露。 男粉丝是图个乐,多一张嘴多一些料。 可女粉丝就不一样了,两个大男人住一块,没什么也得有什么。 钱耀解释了好几遍屋里还有其他人,可她们不信呐。 钱耀无奈。 沈易不喜欢露脸。 李照脸皮子薄,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要是红着张脸出了镜,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呢。 公屏上一长串都在问着大帅哥是谁。 钱耀想了想,房东。 这个答案最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