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岐如同变戏法似的,突然咧出来个巨大的笑容,有纨绔公子的风范:“若水,我是你表哥,看了你的身体能有什么。表哥疼你,会将你嫁给我最好的兄弟的,他是个皇子呢。” 我心中一凛,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朝中风云变幻莫测,若是他真将我送给四皇子,谋求依靠,来保住尚书府的生存,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若与四皇子是兄弟,又怎会如此卑微地送女人来谋生路?想必,此番话只是用来戏耍若水的。 我吃惊:“表哥不娶我?让别人娶我?” 他抚摸着我的头,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若水真聪明。” “表哥不娶我,那我就不洗了。”气鼓鼓地坐到角落。 他摇头轻叹了口气,缓步走过来,“若水,听话。” 我一把抱住他的腰,头和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衣服里。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倒是很浓了。 我的双臂环抱着他的腰部,一只手从袖中掏出藏好的药,无声无息,无色无味,配上他这一身的龙涎香,不死也会昏睡个两三天。 我想着,很快,我就要脱身了。 突然我的手被他一把抓住。 我挣脱不得,他死死抓住。 我哭喊:“表哥,你抓疼了我了!” 他却在笑,一脸的风流,“别装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他果然还是看出来了。我这药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察觉,他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既然被发现,再装下去也无趣,我便坦然看着他,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道:“从你刚醒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的特制迷药,寻常人中了是要睡个三天的,即便是你有武功,体力好些,也应该睡够一日。可是这才不够几个时辰,你就醒来了。更何况,你以为你手中这药我不会察觉,可是你不知的是,在下不才,恰巧精通制药之道。纵然我不够了解你,也观察了你数日,既然你要跟我演戏,我便跟你演下去咯。” 我也笑,挣脱他的手,坦荡站立:“既然阁下邀我到府上做客,必是一番好意,若有事相求,更应该遵守待客之道,阁下看破了我的演戏,自己又是演的哪一出呢?” 他眼中有迷雾,稍纵即逝。 抬头看我,便恢复了以往的光风霁月。 我凝视他。他站立的此刻,有如挺拔白杨,却突然怀疑自己,初看他时,那样的纨绔之风气,难道是错觉? 他却似看破我的心思一般,深沉道:“当面临家族重任时,任何人都会一夜成长。” 然后他又否定了自己:“我何必要跟你说这些……” 我见他的眼神迅速瞄向榻边被他刚刚扔下的斩月剑,便迅速冲了过去拿在手里,才发现,原来他并不会武功。 笑话,不抢过来,难道等他拿着我的剑架在我脖子上? 我拿起手中的斩月剑,架在他脖子上,一字一句说道:“你最好别下药,也别说谎。说出你劫我来的用意,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帮了你。” 我看着他,见他无语,又道:“君子一诺,你答应,我就放下剑。” 他道:“好。” 我利落地收回斩月剑,入鞘。 问他:“尚书府面临什么危机?何以至于你要送女人巴结四皇子,才得以存活下去?” “我们华家三代为臣,世代忠君。可是如今却处于风口浪尖上,只因前一阵子我爹在朝堂上提出开仓放粮的救灾之策,不小心触及到了三皇子的利益。后来收买了宫里的奴才才知道,三皇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设阴谋除我爹而后快。当下唯一能与三皇子抗衡的,便是四皇子了。” 他说的倒是没错,唯一能与三皇子抗衡的,便是四皇子。 大皇子便是先太子,被我师父指使,慕容峥给杀掉了。还剩下的就是二皇子,可他却资质愚笨,难登大雅之堂,不如三皇子四皇子有狠心,有决断,其余的皇子年纪都还小,尚未有上朝听政的资格。 这大楚的江山,我倒是很感兴趣呢。 “你如何能知道,你收买的奴才,透露给你的消息,不是一个阴谋?”我反问他。 他继续道:“你有所不知,四皇子的母妃谢贵妃,与我们华府是远亲,那宫人是她安插的眼线,信得过。” 我竟不知,四皇子楚奕的母亲,是来自谢氏一族。想当年王谢两大世家无比交好,如今世家日趋败落,饶是天才的努力,也难以扭转乾坤。 “那好,我定会帮你。你准备妥当,什么时候送去四皇子那里,都听你安排。” 我目送前方。 华岐倒是很吃惊,一扫之前的纨绔之色,对我有了几分恭敬之意:“姑娘心善,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我笑嘻嘻转身,“叫我若水就行了。” 他也不是傻傻的书呆子,定是心中明白,这一趟我也是另有所图,并非只是为了帮他。只是不说破,互相利用而已。 刚想到这里,门外两外护卫被打地鼻青脸肿的,抬头看来人,果然是慕容峥。 慕容峥竟是一脸怒意,自从认识他五年以来,还不曾见过他这副神情。他目光流转,当视线锁定我时,眉头终于一松。 “阿遥。”他仿佛很紧张地看向我这里,一边快步走向我,一边用眼神询问我是否还好。 我回答他:“我没事。” 此时此刻,我在想,该怎样才能避开慕容峥进入四皇子府,怎么才能让慕容峥知道我进去却不会让他忧心。 这倒是个问题。 华岐此刻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这位兄台,你即便是想要进来,通报一声即可,何必将我的两个下人打伤呢?” 慕容峥似乎对他犹有恨意,都不愿正视他,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充满了藐视,“少做戏,你以为你的阴谋诡计能阻挡老子多久。” 华岐颇有些为难地欲言又止,知道自己非君子所为,看来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但是又因为方才我答应配合他,所有才有了面色这般的犹豫。 我只好开口道:“慕容,这位华兄并未有意为难,只是我心中现有一计划,暂不能透露,你只需配合我,可否?” 他犹豫着看我的眼睛,似乎在怀疑我说话的真实度,最后坚定道:“好。” 我回头看了眼华岐,他很快明白我的意思,避身出去,留给我二人说话的空间。 我说道:“慕容,你替我回终南山庄一趟,把大宝带过来,这一路上传信帮忙,少不了它。” 大宝正是当初慕容峥被齐国国主赏赐,带回楚国,流落到终南山庄的那只四不像的鸟儿,大宝。 慕容望着我的眼睛,一往深情,“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我的目光不再看他,望着远方,良久。 两日后,华岐将一切准备妥当,就将我秘密送往四皇子府,一路上还问我,会不会女工,会不会刺绣,会不会……我一下子打断他:“我什么都会。” 笑话,会女工,会刺绣?我还真要给四皇子当女人耍吗?我只是去,做一些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这一顶轿子,却是无比繁华,与贵妃公主的轿撵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端坐其中,一身女装也是衬得我肤白如雪,这是陪坐着的嬷嬷说的。我倒觉得没什么,不过是平常的样子罢了。 四皇子楚奕,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停留在五年前,在舅舅的庆平侯府,在王嬛的及笄宴会上,他气若竹兰,玉树临风地出现,醇厚的声音,却早已在脑海中变得模糊。 彼时我十岁,王嬛十五岁,他不过十七八岁,如今五年过去了。 我已及笄,他已及冠。 楚奕啊楚奕,你可知此时我心中所想? 良久,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