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远庄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酒楼的房间也闲置下来。他们在此休息了几日,而洛尘也终于可以一个人舒舒服服好好的睡上几觉,养精蓄锐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毕竟她也没有打算和他们一起卷入江湖纷争。 日光逐渐收了颜色,屋内逐渐晦暗起来。洛尘起身正准备点灯,忽觉得右手边一阵阴风刮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口鼻。 洛尘大惊,难不成又有人来暗杀?江湖的还是丞相的?早知道这样就跟着夜尊住好了。 洛尘心提到嗓子眼,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只听得背后那人说了句:“是我。” 这沉稳柔和的语调倒让洛尘很熟悉,心下疑惑同时也放心下来,看来这人对苏洛尘无害。 那人放开洛尘,走到桌前点了灯,在那光亮处洛尘看清来人。 “是你?!”洛尘看着眼前的人甚是吃惊。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即使穿着夜行衣也难掩身上的儒雅正气,长发被利落的挽起,浩然之气顿显。不是玉无衣是谁。 他看着洛尘吃惊的样子叹息道:“原以为你是装的,现在看来你真的是失忆了。” “你怎么在这里?”洛尘心情复杂,怎么到处都摆脱不掉魏宫鸣的身影呢。 玉无衣看着洛尘戒备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如实道,“你我都是太子在江湖的暗探,为太子做事。” “什么?!”这下洛尘当真是诧异的无以复加。 这玉无衣居然和自己一样也是太子安排在江湖的一个棋子,怪不得苏洛尘那么喜欢玉无衣原来是日久生情啊。但是,为什么他突然找来,难不成是太子让他来捉拿她的? “原本我是一个人来打探一下归远山庄的情况,谁知你居然逃婚也来了归远山庄。你放心我已经跟太子汇报说是你跟我一起行动的。”似乎知道洛尘的想法。 玉无衣看了眼洛尘又叹息道,“现在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作为一个死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你今天来这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不是捉拿她的,难道是来叙旧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身为死士是需要服□□表示衷心并受人牵制的?而解药需要太子每月给我们分发。洛尘,你身中剧毒,再不回去,性命将要受到威胁。”玉无衣神色担忧的看着洛尘。 洛尘咯噔一声,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玉无衣不像是说谎,但仍不死心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武功是不是逐渐丧失,运气丹田会有阵痛?”玉无衣见洛尘不说话,接着沉稳柔和道:“你之所以现在还能够好好的,毒素扩散的如此之慢,我猜是有人用内力护住你周身脉络,否则你的身体即使解了毒,武功也不会再恢复了。” 洛尘一愣,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人给自己输入内力了。电光火石般,洛尘忽然想起,每次与玄衣男子睡觉时,早上起来总是神清气爽,难道是他?还有这白虎玉,说是有镇邪驱毒的效果,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 “那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内力,突然间又会武功了呢?”洛尘还是有点疑惑。 玉无衣沉思了一下道:“在丞相府时你都会服用软功散,防止别人看出,我想你之所以突然会武功,可能是软功散药效过了吧。” “除了回去,还有其他的什么办法可以解毒的吗?” 看着玉无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洛尘忽然觉得心里发寒,感觉她从一个泥淖又跳入另一个泥淖。 “你是放不下那个九渊阁的尊主?”玉无衣看着洛尘沉思的脸庞道。 “什么?”洛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知道,我们死士是不能有感情的,即使有也不要表露出来,因为只要有感情你对于主人就是无用的人。”玉无衣似是在警告洛尘又像是在警告自己。那儒雅如松竹,淡雅如菊的气质里竟平添了些无可奈何。 “如果你还想活命,明天早上城门外,我等你。”玉无衣深深看了洛尘一眼,便跳窗飞走了。 洛尘抱膝蜷缩在椅子上,忽然觉得非常累,她自从穿越到这是世界上好像一直在马不停蹄的向前走,想要摆脱别人强加给她的命运,总是在自认为自由的时候又被人摆了一道,让她心力交瘁。 洛尘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怕她绷着的一根筋有一天终于断了。她觉得自己在长长的甬道上行走,四周漆黑,孤身一人,不知通往何处,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回到现代世界,到底要多久怎样的方式或者要多努力的活下去才会等到那一天。 洛尘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虚无感。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打在街头巷口,清脆悦耳。一阵风刮进来,吹灭了桌上烛火,屋内顿时陷入黑暗,洛尘也不想管,就一直抱膝坐着。 也不知过了几时,门突然开了,有人进来,带了些风雨。洛尘也不动弹,直到有人把她搂入怀里,鼻间是清冽的霜雪味。 洛尘只觉得这怀抱来的太及时,就像在风雨飘摇中终于抓住个浮萍,免于她在大浪中溺死。 洛尘眼眶湿湿的,强忍着抬头望去道:“你什么时候恢复武功的?还是说你一直都有,一直都在骗我。”她还是很记仇的。 玄衣男子看着怀中洛尘泫然欲泣却又倔强的脸,她不知道她这样蜷缩在一角,这样目光楚楚的看着他是多让人心疼。 伸手重新将洛尘抱进怀里,头抵着她的发顶道:“我没有骗你,在猎户家里体内药效才逐渐消失。” “哦。”洛尘应了一声,不知怎的就觉得此刻眼前这个男人说什么话自己都无条件的相信,“你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样百毒不侵?” “只说对一部分,久病成医而已。以前的经历使得一些□□对我不起作用。” “师父,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好想舒舒服服睡一觉,什么都不管。” “以后不会让你这么累了。” 洛尘把脸埋在男子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耳边是男子清冷却炽热的话语,让她像飘在云雾里,浑身都松懈下来。 夜尊看着怀里的人嘟嘟囔囔的没了话语,竟全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他薄唇微微勾起,打横抱起洛尘轻轻放入卧榻,盖上棉被,拿起手腕慢慢渡过去内力,眼里是墨色如许,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也许是心里有事,洛尘早早就醒了,窗外天光浅淡,骤雨停歇,街角清凉,柳树疯一样窜出嫩芽,新绿如烟,真是繁盛热闹的季节。 睡过一觉后,洛尘想通了许多,要想走以后的路,要想自由就得活命不是。 洛尘迅速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路过阎刃和玄衣男子房门前顿了顿,最终还是走开了。 其实洛尘一直觉得自己是比较冷情的人,在通信发达的现代洛尘只要一换工作洛尘从来不联系从前的同事,无论处的多好,就像要抛弃自己的过去一样。 朋友也只有两三个,自己一个人时间长了也不觉的寂寞。就像魏宫鸣说的:“洛尘,跟你在一起生活枯燥乏味,觉得一下子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不想这么过。” 就像这次,洛尘只想不辞而别,毕竟离开之后将不会有交集何必最后多愁善感,而她回到那权欲的漩涡里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何必给他人多添烦恼。 洛尘眼前闪过玄衣男子那清冷的眼眸,忽然有些伤感。 洛尘下了楼却在门口看见一玄色身影,负手而立,似是听到有声响,缓缓转过身来,冰清色面具,如墨眼眸,不是夜尊是谁。 “想不辞而别?要去哪?”薄唇轻启,清冷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呃……不是,我这突然有些急事,必须要走,所以也来不及道别。”洛尘有些心虚的看着对方,生怕对方问的深入,也不知怎的,洛尘有一种直觉,只要对方再问一句,她就会坦白从宽。 玄衣男子没有搭话,从袖口掏出一个银色的雕花圆盒,递到洛尘手上。 洛尘打开一看,里面是碧绿的膏状物体,洛尘闻了闻,有种冰冰凉凉的凉爽气息。 “这是?”洛尘不解。 “冰肌玉雪膏。可以去除你身上的伤疤。” 洛尘不知道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身上的伤。正要说什么,眼前红光闪过,只觉得玄衣男子在她头发上插了什么东西。 洛尘拿下来一看,是一只通体火红的簪子,只见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展翅欲飞的鸟,似凰非凰,似雀非雀,羽毛雕刻丰满,甚是华丽,而它的嘴里竟叼着颗豆大的翡翠琉璃珠,光华熠熠。 “这是……” “朱雀玉的簪子。”玄衣男子拿起洛尘手上的簪子,重新插在洛尘的发上。 朱雀玉?洛尘一愣,她怀里正有一块白虎玉,难道还有青龙玉和玄武玉?冥冥之中洛尘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牵引她朝向未知的路。而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洛尘觉得还是收好再说。 “白虎玉和朱雀玉都是上古的玉钰,常年通体温热,对你怕冷的体质有好处。” 清冷的话语让洛尘来不及深入思考,只是愣愣的看着对方。 “谢谢。”洛尘拿着冰肌玉雪膏不知道说什么,离别在即,眼前的人就这样望着她,冰冷的眼眸似溶了春光,没了平日的清冷,倒生出几分魅惑来。 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让她鼻子酸酸的,恐怕以后就见不到了吧。洛尘上前抱住玄衣男子的腰道:“我们有缘再见。” 城门外,陆续有人进城出城,在这些人群中一眼就看见牵着马倚着城墙的易了容的玉无衣,那儒雅气质是那身粗麻布衣挡不住的,总是让人多看上几眼。 玉无衣见洛尘在人群中走向他,水蓝色的纱裙摇曳成落地的花。 “上马吧。”玉无衣也不多说话,翻身便要上马。 “我问你件事情。”洛尘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如果我们同为太子效力,那么,你对云纤歌的感情是假的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玉无衣琉璃般的眼睛看着洛尘道:“我爱她,比任何人都爱。” 洛尘看着他站在那里,眼里的忧郁伤感好似秋凉天里浓郁滴水的青苔。洛尘不知怎的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 “走吧。”洛尘笑道。 春光无限,打马而去。 城墙上,迎着潋滟春光,站着一玄衣男子,玄衣如墨,长发如瀑,面具白如银霜,那傲然身姿有睥睨天下之势,负手眺望那奔驰的马,远去如豆。 “尊主为什么不留她,只要告诉她月半可以帮她研制她身上的解药。”流景摇着折扇,笑着看着远方。 “告不告诉她最后终归要走的。”他看的出来,她想要的是自由,“只有这样放她走,她才会再度回来。” 流景看了眼眼前的夜尊,瞬间明白他的用意,笑的颇有深意的看着远处消失的影子,估计洛尘还不知道,尊主看上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过呢,她的离去,只会更接近尊主,且甩不掉。 “你把九渊阁的朱雀玉送给了洛洛?”这九渊阁的朱雀玉原是个令牌,见牌如见尊主,全阁上下无人不从。而流景没看错的话,洛尘头上的绯红色发簪就是那朱雀玉。 没想到这竟成了女儿家的装饰,洛尘在尊主心中地位可想而知,但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样。 流景见夜尊没有说话,也不恼,摇着折扇继续看着远处群山寂寂,万物妖娆。 这世间唯有他们走的这条路过于艰辛,究竟谁能陪谁走到最后,完成这宏图大业,携手共看这繁花似锦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