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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木木/著

第一章

建平二十二年。

蛮族屡犯庆朝边境,烧杀抢夺,屠杀百姓,建平帝龙颜大怒,下旨亲命霍衍为大将军,帅五十万大军出征蛮族。

一年后,霍衍不负圣意,一举取下蛮族首领首级,取得涬水之战大胜,击退蛮夷于庆朝边境数千里,永保庆朝安定。

建平二十三年,春。

霍将军帅庆军归京,建平帝大悦,亲率百官出城相迎,而后特封霍衍为辅国大将军。

.

霍衍虽一直手握重兵,但此人常年驻守边疆,已有整整五年未曾回京。

而今一朝大胜归来,建平帝对其大行封赏,且也无丝毫收回其手中兵马之意,天子俨然极其倚赖信任这位辅国大将军。

朝中局势自霍衍归来后瞬间大变,霍将军在京中一时如日中天,是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大臣。

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极力想攀附上他,宝物、珍稀、美人送了一车接一车送进将军府,但无奈霍衍此人……

刚正不阿,芒寒色正!丝毫不受巴结贿赂,瞧着更是不愿轻易被人攀附。

但却正因如此,更是惹得百官无一不好奇这位铁骨铮铮的辅国大将军心头所好到底为何物……

*

“小姐,您说那位将军到底爱什么哎?这人皆有七情六欲,必定就有所偏好,总不能生出来就只为了打仗杀敌的?”

“兴许他——”

女子眉梢微抬,微微一顿,却仍没偏头看婢女一眼。

杏儿好奇地看着自家小姐,巴巴追问:“什么?”

姜慕姻眨了眨眼,红唇微张。

轻飘飘道出了句:“他......就喜欢杀人的快感呢。”

“……?”

就喜欢杀人的......快感?那该是怎样的变态!

杏儿寒毛一炸,忽地瞪大了眼看向姜慕姻。

却见边上的女子面容依旧疏离清丽,一双粲然水眸波澜不惊。眸底是一片浅浅的苍棕色,映着淡漠的琉璃华光。

整个人平静得不可思议。

好似刚刚那句惊悚的话并非出自她口。

杏儿怔怔地看着姜慕姻,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姜慕姻眼下没心思去搭理杏儿,而朝中那位炙手可热的新贵大将到底喜欢何物,更与她无关。

她本就不识得他。

倒是......

姜慕姻看着前头那扇好半晌依旧紧闭着的禅房屋门,柳眉微微一拧。

她偏过了头,一双潋滟杏眸淡淡扫过了身后两名小厮。

小厮手上皆呈着两个托盘,托盘上乃精致的膳食。

触及女子眸光,两人当即会意,很快走上前去。

可这回小厮没有再去敲门,只是朝里头大喊了一句:“神医,今日这晚膳就还是照旧给您放屋门口了啊!您念完佛经,倒是记得拿进去,这膳食可都是我家小姐一番心意!”

话落,里头却依旧无人吭一声。

杏儿看着毫无动静的屋门,撇了撇嘴,嘟囔出声:“他这人虽不出来相迎,可哪一日不是把膳食用得精光?还用得着提醒他?”

杏儿悱恻着转过身来,便见着姜慕姻眉头紧皱的模样,霎时心中更是愤怒。

她家小姐从小到大被国公大人捧在手心里,连带着当今太后娘娘都疼爱得很,便是在宫中都无人敢如此怠慢,而今竟要在这受这种憋屈气?

杏儿越想越气愤,忍不住就大步上前,故意大声朝屋门吼道:“小姐,奴婢瞧着这神医可真大架子,您堂堂国公府大小姐都亲自待在这破寺庙里,给他连着送了两日饭了,他竟都还不出来与您见上一面!”

“依奴婢说呀,咱就不该给这种人讲道理,他哪来的脸?还以为他在效仿诸葛先生要您三顾茅庐才肯出山啊,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

“东西”二字未出,却被人赫然打断。

“杏儿,莫要乱说。”姜慕姻拧眉出声。

杏儿撇撇嘴,却还是禁了声。

姜国公病重,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位神医能救,偏偏神医性情古怪,若是绑回去不医,也委实是白搭……

想到这里,杏儿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乖乖从台阶上下来,走回到姜慕姻身侧。

姜慕姻没再开口,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杏儿手中的帷帽,杏儿会意,很快上前侍候她带上帷帽。

帷帽将女子精致如玉的容颜悉数挡住,却挡不住她清雅绝俗的周身气度。

姜慕姻素手微抬,纤指轻轻拨了拨帷帽下的白纱,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一小节白皙手腕,手腕上戴着一乳白色的玉镯,温润的白玉凝着光辉,更衬得女子肤如凝脂。

“回去吧。”

她淡淡开口,清风拂过,近乎委地的粉色裙摆微动。

杏儿赶紧颔首,两名小厮跟在后头,一并出了这个偏僻小院。

出了院外,不过几步,便可听得前头佛堂和尚念经诵佛之声。此地乃寒山寺,位于京城郊外,这寺庙不大,别说比不上皇寺,连国公府先前刚修筑好的清佛寺都比不上。

姜慕姻以往也会随府中的林姨娘去清佛寺烧香拜佛,但从未到过这城郊偏僻破旧的寒山寺来。

今日会在这里,还是因着这些年来,姜国公的病日益严重,前些日子竟直接昏迷于塌,药石无医,连皇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在国公府众人近乎绝望之际,姜慕姻却偶然听闻江湖中有一神医医术颇高,可起死回春。

她想此人指不定能治好父亲的病,便派人苦寻了多日。而后岂料神医看似远在天边,其实近在眼前。

神医竟就在这京郊一处的寒山寺中隐世多年!

......

不过神医倒是没出家,传闻是前些年头错手医死了人,他心生愧疚,过不去心中那个坎,便决心此生不再医治任何人。

但后来上门求医的人着实太多,神医懒得应付,就索性跑到寒山寺里躲了起来。

姜慕姻刚听闻之时,就知晓要请这人再出山必是不易,定不是派几个小厮就能把人请回去的,无奈之下,她只得亲自来寒山寺求医,已示诚意。

若非如此,她恐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寒山寺。

不料见面后,才发现这神医着实比她想象中要坚定得多,且看着性情十足的古怪,金银、官职、府邸一概不要,就……非要她呆着这里一日三餐给他亲自送膳食。

姜慕姻也不知道这神医怎么想的,但眼下要让他心甘情愿出山医治父亲,她就只能唯命是从,依他所言,日日前来给他送膳。

她是真有心求他医治父亲,不过是区区送膳,此事不累,只不过是她必须在寒山寺中住上一阵子罢了。

姜慕姻一直在国公府娇生惯养,这几日住在寒山寺的禅房中,委实住不惯,夜夜难以入睡。但她想,若能多见上神医几面,二人熟悉后,神医肯定更能体谅她,指不定哪天也就心软跟她回去了。

为着病榻上的父亲,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但是自从第一次见面,神医向她提出这一要求后,后来她依诺替他送膳之际,他却回回都闭门不见。

这一日两日倒还好,禅房的简陋不便她也尚能忍耐。只是这神医要是再拖上几个月,她病重在榻的父亲还有救吗……

想到此,姜慕姻又拧了拧眉,心中苦闷焦急,步子就不觉得走得更快了些。

寒山寺着实不大,绕过佛堂的另一侧,就是另一处供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暂住的禅房庭院。

姜慕姻此行低调,她乃国公府大小姐,尚且是闺中女子,自然不能随意出府。于是便蒙了面,扮成寻常富商妇人前来寒山寺求福祈愿的模样。

为着不引人注意,她不过带了府中两个机灵的小厮,身边侍候的婢女也只带了杏儿一个。

既然是寻常香客,自然也没能耐包下整个寒山寺的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