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我怕。”
那样娇软无助,胤禛站在产房外想要透过门窗看进去,但屋子里安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的脚仿佛钉在了地上,无论如何都走不动。
她还那样小,这样的事情又是第一次,他若走了,她害怕了怎么办?
胤禛从来不是菩萨心肠的人,甚至他是一个冷硬的人,对后宅的女子多有纵容,但却从不会因此影响他的步伐。
但他想起那一双三月江南的眼,草长莺飞,明媚却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细碎的摸不着的却叫人流连忘返,软软的看过来就好像雨过天晴,枝头上立了粉嫩的花苞叫人心底又棉又软。
苏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
昨夜微雨时那一盏明亮的灯吗?
苏婉躺在产床上,手里紧紧的抓着顺产液,稳婆围在她的身边劝道:“小主子若是觉得疼就喊出来。”
苏婉紧紧的闭着嘴一言不发。
她故意留下一句话叫胤禛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想立刻就生下孩子,因为她要叫胤禛疼惜,那样子他才会认真的看上一眼她刚生下来的孩子,只要一眼就好,剩下的事情她便有足够的把握。
生孩子没有那么快,只要稳婆不对她上手,不对她用药就没人动的了她,而她需要把握的便是这样的度。
外面吹起了大风,院子里的竹子摇曳的沙沙作响,产房的窗户被吹开了一扇,芳菲着急的去关。
胤禛走了过去问道:“苏婉如何呢?怎么没有声音?”
芳菲低低道:“主子怕叫爷听见了担心。”
院子里卧着的一只白猫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翠绿的眼珠子盯着庑廊下的雀儿看着,专注又好奇。
胤禛想起李氏生孩子,有两次他也在跟前,在里面哭喊的厉害,他心中格外担忧,觉得女子不易,对她也格外的优待。
可竟然也有人会怕他担心,知道他也会担心紧张。
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儿。
晚风吹起了他的袍子,胤禛的思绪飘的有些远。
有个微胖的稳婆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犹如跑马灯一般,笑着道:“小主子还不见生,我帮小主子按按!”
苏婉一把握住了这个稳婆的手。
稳婆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气力和精神,一双乌黑的眼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拆入腹中,稳婆吓的一怔。
苏婉叫了一声芳菲:“把她送出去到四爷跟前,就说她不对劲!”
彼时的芳菲同苏婉相依为命,生怕苏婉稍有闪失。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狠狠的抓住稳婆推到胤禛面前,自己却早已腿软,靠着一旁的红漆柱子喘息道:“爷,她要动小主子的肚子!”
胤禛一双眼漆黑幽深,满目阴冷,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稳婆。
后宅的女人大大小小那么多,孩子生了不少也去了不少,年少无知的胤禛随着岁月的推移也渐渐历练了出来。
稳婆磕头喊道:“四爷,奴才这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这小主子诬陷奴才……”
胤禛摆手,叫苏培盛带了稳婆下去。
外宅里的事情有的人都能伸过来管一管,苏婉不回去却是对的。
天色暗了下来,胤禛思量着自己也该回去的时候,产房里传来了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他不由得心头一喜。
小片刻后稳婆抱出了一个大红的襁褓叫胤禛看:“小格格正好六斤,白白嫩嫩的跟小主子一样好看!”
胤禛更希望是个儿子,但他也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像苏婉一样的女儿他照样喜欢。
他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并不见平常孩子皱巴巴的模样竟然真的白嫩可爱,隐约看的见苏婉的影子,小小的拳头娇嫩的比他一根手指头还小,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小小拳头,孩子立刻依恋的抓住了他的手指,软软糯糯的一下子叫他心头一软,他忍不住抱在了怀里。
稳婆在旁凑趣:“小格格真亲爷!”
孩子很健康,苏婉很好。
苏培盛从旁过来,行礼低声道:“福晋送了消息过来二阿哥发烧了。”
二阿哥从生下来的时候便不大康健,比不得这个小女儿,他已经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在去另外一个。
胤禛去了产房,隔着屏风问了苏婉几句,又叮嘱道:“爷把张德忠留在宅子里照看你和孩子,若有什么事就吩咐张德忠。”
胤禛身边有两个大太监,除过苏培盛便是这个张德忠。
可见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男人便会立刻不一样,委屈了谁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苏婉应了一声,又道:“二阿哥吉人自有天相,爷千万不要着急,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只有苏婉在真心实意的担忧他。
胤禛顿了顿隔着屏风又向里看了看隐约看见个纤弱的身姿,转身出了屋子。
丫头上来撤了屏风,白白净净的张德忠上来见礼。
苏婉刚刚生孩子因为有顺产液的帮助本没有出多少力气,屋子里已经收拾过了点了淡淡的熏香,她挽起了头发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歪在丁香色的靠枕上,多了几丝柔弱无力和苍白却更多了摄人心魄的美。
张德忠微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眸。
这样的绝色,便是宫中良妃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