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纪苗扶着谷重缓步走来,谷重面如鬼色,喘息都是困难,两人一步一停,许久才到庙前。 纪苗看了看沈星所立土坟,笑道:“我嗅得果然没错。” 谷重见那土坟松软,脸上涌起一丝潮红,虚弱道:“纪兄有劳!” 纪显微微颌首,一掌拍开墓碑,再一掌将土坟拍开,手一抓便将三叔尸体抓出坟来。顾显心中大怒:“贼子恶毒!” 谷重盘坐在地,纪苗将尸体摆放在谷重身前,只见黑气萦绕不休,谷重嘴中念念有词,顾显细细听他所念,竟是一字也听不懂。 过不多时,四面八方游来无数冤魂,冤魂张嘴说话,说得与谷重所说相似。 顾显大惊:“原来这是死人话,活人听不懂!” 冤魂哭喊不休,破庙前后鬼哭声不绝于耳。顾显心中惊惧,催全力想冲破禁锢。 只见无数冤魂尽数化作黑烟,俱都飘入三叔口中,谷重仍是念念不休。 冤魂进肚,三叔肚子越来越大,似随时都要撑破。谷重见状便不再念,掐诀一震一拍,将三叔尸体肚子拍平,无数冤魂在尸体肚子中打了个转,再从尸体口中飞出变作黑气。 黑气凝结成丸,被谷重吸入口中。黑丸入口,谷重脸色阴沉,黑气大作,浑然不似活人。 纪显拍掌笑道:“恭喜谷兄因祸得福!”谷重顺了口气,胸口被龙畅打凹处已恢复平常,笑道:“多谢纪兄帮忙,这次若没纪兄,谷某已成冤魂。”纪苗笑道:“谷兄客气。” 顾显丹田激突猛跳,修为在体内运转不休。谷重正要说话,忽地面色一沉,暗喝:“什么人!” 顾显大惊,心道:“我运功太甚,被发现了!”面前草垛被人推开,纪苗谷重二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草垛后是顾显三人,两人都是一呆。 纪苗不看顾显,反而打量唐晓彤青儿二女,笑道:“原来是唐家千金与大衍宫的人,没想到荒郊野岭也能碰到如此玉人。”又看了看顾显,笑道:“你这小二倒有艳福。” 顾显一呆,想起此时仍是穿着小二的衣物,他们自然便将自己当成了那焚州酒楼小二。纪苗一把将唐晓彤与青儿从草垛中拉出来,随意朝顾显踢了一脚,便将顾显又踢到草垛之中。 谷重知纪苗最好女色,笑道:“纪兄在荒郊也能偶遇佳人,当真是妙上加妙。”纪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回头去看谷重,更不回话,只是不住打量二女,嘴里□□之词不绝于耳。 谷重知他色心已起,也不在意,反身走出破庙,在庙前坐下调息。顾显听得纪苗满口荡语,心中怒极,丹田激突猛跳,只感五脏欲裂,胸口似要炸开。 顾显身子倒在地上,看不到唐晓彤与青儿二女,只能看到纪苗的侧身,只见他说了一阵,抬起手来,顾显怒极心中喝道:“拿开你的脏手!” 只听噗一声响,纪苗喝道:“是谁!”又是一声噗,谷重赶入庙中,问道:“什么?”只听一人说道:“吃窝头,吃窝头。 顾显认得这声音,眼眶中热泪似要涌出。纪苗抬头一看,透过庙顶破的洞看到这人,惊声道:“秦言!” 秦言声音软软榻榻,浑不似当年那般豪放:“窝头,好吃!”纪苗与谷重对望一眼,脸上各自阴晴不定。 顾显心中急道:“臭乞丐疯病还没好,这可怎么办?也不知他看到我没有,即便看到又是否能认得出我?” 纪苗抱拳道:“秦前辈!晚辈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秦言傻笑两声,扔出两个窝头,纪苗谷重两人连忙接过,不知他是何意。 秦言道:“你们吃,吃。”纪苗谷重对望一眼,不敢吃,又不敢不吃。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两人叫喊声:“你抢我们的窝头!”那两人转瞬即至,不需多说便知是不是东不是西二人。 秦言憨笑不止,不是东大怒道:“你为何抢我们的窝头?”不是西却道:“二弟,这人是个傻子,你向傻子问话,岂不是比他还傻?”不是东点了点头,道:“二弟所说有理。”不是西道:“你把窝头还给我们!” 秦言啊了一声,道:“不给不给。”不是东不是西大怒,定睛一看,秦言手中并无窝头,再看去便见纪苗谷重二人一人捧个窝头。 不是东大怒:“你们都要来抢窝头!”不是西喝了句“打他”,便听风声里噗噗声不绝于耳,一个照面便将纪苗谷重二人打翻在地。 顾显心中惊骇道:“纪苗谷重竟连二人十招都接不住!” 纪苗谷重二人倒在地上,心中窝火以极,谁能想到这小小窝头竟是飞来横祸。不是东不是西仍不解气,将两人揪起便在他二人屁股后猛踢猛打,秦言见状拍手叫好,大声呼喝。 两人打了一阵,秦言跳下来道:“我也要打!”说着将纪苗谷重两人似皮囊一般踢踹,不是东不是西大感有趣,一人站在一边,与秦言成了三角之势,将谷重纪苗两人踢来踢去,破庙里尽是噗噗声和秦言与不是东不是西三人的叫喊声。 纪谷二人此时才切身感到唐立谦当年之辱,只恨不能立刻死去才好。三人踢了一阵渐感无趣,便将纪谷二人踢出庙去,两人连滚带爬逃得远了。 秦言哈哈大笑,也不说话,便与不是东不是西打了起来,好似还没尽兴。顾显余光见三人身影化作虚影,你来我往快若惊鸿,心中惊骇之极。 三人打了一阵,不是东不是西停下手来,秦言意犹未尽叫喊道:“再打再打!”不是东叫道:“这人好厉害!”不是西道:“好厉害!”不是东叫道:“这么打下去打到明天也分不出是我们两更厉害,还是你更厉害。” 不是西叫道:“比拳脚比不出来,便比放屁打嗝!”不是东大叫:“我放屁厉害,二弟你打嗝厉害,那我们是比放屁还是打嗝?” 不是西大叫:“我们先打,你赢我便比放屁,我赢你便比打嗝!”说着两人便互相打了起来,秦言看了一阵,哈哈大笑便也加入战圈。 不是东不是西本在互相对打,拼得好似生死相搏,可秦言一来,他二人便自然而然的以二敌一,一致对外。 不是东不是西二人的拳拳脚脚总是那几招几式,可这简单招式却是以不变应万变,两人上下翻飞,心念相通,便是左右手也不如这两人配合得当。 秦言大开大合,打得甚是痛快。三人又打一阵,顾显余光看得三人招式,只觉与马进飞当日所言拳理甚是不同,许多拳法道理在心中乱作一团,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间一闪而过,却怎也抓不住。 几人斗过了几百招,不是西大叫一声停下手来,叫道:“傻子,这么打太过烦闷,你说我们比些别的什么?” 秦言挠了挠头,傻笑不语。顾显心中一酸,想起之前秦言潇洒神态,险些落下泪来。 不是东双目一转大叫道:“我们比吃窝头!”不是西低头一看,见一共便只有两个窝头散落在地,掰开手指一数,急道:“就两个窝头!”抬眼一看秦言,掰出三根手指,苦着脸道:“不够分啊!” 秦言嘿嘿一笑,手掌隔空一抓,将两个窝头抓入手中,大嘴一张,两排黄牙有若锉刀,窝头入口转瞬不见。不是东不是西抓耳挠腮,在破庙里不住乱转,秦言吃完窝头摸了摸肚子,道:“还要吃。” 不是西转了一阵,忽地跳起来大叫:“有了!就比谁跑得快!”不是东大叫:“不错不错!刚才你抢了我们窝头,你先跑,不作数。我们重新比过!” 秦言嘿嘿傻笑,也不知听懂没有。不是西拉住不是东的帽尖,两人躲到一旁,顾显正在草垛后躺着,他二人嘀咕便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不是西道:“他好像跑得比我们快。”不是东一拍脑门道:“好像的确比我们快。” 不是西指着唐晓彤与青儿,声音十分得意道:“他如果抱着一个人,就跑不快!”不是东一拍手道:“而我们可以换手。” 说罢两人走到秦言面前,不是东叫道:“喂那傻子!”秦言啊了一声,低头看他。 不是西咽了口唾沫,语气故作镇定:“我们比谁跑得快,但你要抱一个人,我们也抱一个人,怎样?”秦言点了点头,顾显心中大急:“他们竟要将晓彤与青儿姑娘当作重码,比拼脚力,我好不容易才与晓彤相聚,话都没说一句,怎么可以就这般又分开?” 不是东不是西见秦言答应,各自心中得意,难掩面上喜色。秦言话不多说,一把将唐晓彤扛在肩上,不是西忙将青儿扛在肩上,一眨人,五人便不见了。 顾显心中急得好似要背过气去,强摄心神,运息冲撞。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脚步声响,顾显忙摄心神。只听那人在庙外咦了一声,顾显心中突突而跳,转瞬一想,这人该是看到了三叔的尸体躺在庙外,而非发现了自己的身形,这才稍稍沉了沉气。 又听脚步声响,那人迈入破庙之中,扬声道:“妖人给我出来!快将我那孽女还来!” 顾显识得这声音,心头一惊:“唐立谦!”大惊下内力流转更急,可又怕运功太甚让他发觉,心中好生为难,暗道:“定是那谷重与纪苗二人吃了暗亏,回到霁王那时,碍于脸面不愿细说,反将这唐立谦支来,也盼他能出丑吃亏。看来霁王手下勾心斗角,争功甚欢。” 顾显想到两人宿仇,只盼夜黑这草垛能将自己身形掩住。 唐立谦叫了几句,见无人应答,便在庙中四处寻找。他找了两圈不见有人,便胡乱踢打,将破庙中的草垛打得纷飞不止,几次那气浪险些打中顾显,顾显心中直跳,不由得更是加快内力流转。 唐立谦打了一阵便走了出去,顾显心里一松,唐立谦忽地止住脚步,念道:“显兄珍重,星另有机缘。山高水长,定能再见。再见时定要把酒言欢。” 顾显心道:“不好,这是星弟刻在庙门前的话,怎让唐老儿看了去。” 唐立谦果然咦了一声,重新走回庙来,细细搜索。只听草飞垛滚,吴百利已被他找到。唐立谦冷哼一声,将吴百利推在一旁。 顾显心中突突直跳,大气也不敢喘,可小庙本就不大,想躲得无人发现,谈何容易?眼前草垛不再,唐立谦的脸出现在顾显眼前,顾显心中一沉,便见唐立谦双眼尽是恶毒,狠声道:“顾小友,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