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已经喝了药睡了。
只是睡梦中犹自不安稳,一时语调激昂说着再去杀两个回合,一时却又语调伤感,喃喃自语道:“你生了儿子就抛了我独个死了,我叫他做太子,他却还要杀父弑君!你又怎么有颜面来我跟前求情!”
太后坐在一旁,轻声道:“太上皇大约梦到了元后孝惠太后。”
皇上有点尴尬:太上皇病中梦里念着的,都是元后嫡子,偏生守在跟前的,只有继室和庶子。
这份尴尬里,还有点跟太后的同病相怜,于是皇上语气越发恭敬:“母后劳累了。”
“无妨,我叫了几位年轻些的太妃太嫔们来轮流侍疾倒是甄贵太妃那里,我暂且瞒着她没说,她自己就病的迷迷糊糊,若一时吓着了倒不好。”
皇上默然:甄贵太妃病势沉重,太医院报了不过是熬着罢了,最好是撑一年,不好的话也就几个月。
为着这件事,皇上中秋节复了瑞郡王亲王的位份。
太上皇这次生病,也未必没有近来为甄贵太妃伤感的缘故。
“皇上和太子先回去吧,太上皇醒了本宫就命人去请。”
正巧皇上刚离开,黛玉就亲自送了防风寒的药来给太后用。太后便起身来至稍间,一边能听着太上皇的动静,一边喝了一碗褐色的苦药。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宫务闲话,太后便叫她坐下:“自从中秋过后,你也累的很,瞧着总有些疲乏似的。”
正说着,宫人便来报周菱并刘侧妃这两位孙媳妇前来问安。
太后便在外间见她们:“安王妃和刘侧妃也进宫来了,难得你们的孝心,那就且等等吧,太上皇服了药刚睡下。”
周菱忙道:“王爷们先去给皇上请安了,一会儿也过来。”
太后点点头,却侧首继续打量黛玉:“太子妃,你今日不舒服吗?这会子脸色也不好起来。如今时气正是寒的时候,你别病了才是,赶紧也回去找个太医瞧瞧,别在这里守着闹虚文了,等太上皇醒了,本宫替你答着就是。”
周菱一贯跟黛玉和气,也附和了两声,劝她回宫去歇着。
墨染牢牢扶住黛玉,等出了宫门,见后面几个小宫女只是远远缀着,这才低声问:“娘娘大约是有了身孕,方才怎么不说,也好名正言顺来叫个太医瞧瞧。”
黛玉咬了咬唇:“如今太上皇病了,太医院正是紧张的时候,我这会子大张旗鼓宣太医,结果是个乌龙怎么好?明儿请周姐姐进宫一趟吧。”
次日周眀薇入宫后,给了黛玉一个肯定的答案。
于是不过一个时辰,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就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宫闱。
辛泓承还是在皇上跟前听说的,又是欢喜又是懊恼的捶胸顿足:妻子有孕他别说不是第一个知道的,简直是第一百个知道的!
皇上看他这样子,兼之心中欢喜至极,忍不住大笑起来:“不错,朕等抱孙子很久了!”
辛泓承生怕皇上直接将生孙子的指标压下来,连忙替黛玉铺垫一下:“父皇,孙子和孙女可说不准。”
皇上自然而然:“肯定是孙子,你大哥二哥生的都是儿子,何况你了。”
辛泓承没法用现代科学跟皇上解释一下男女的问题,只能道:“父皇这样盼孙子,儿子都替孩子委屈起来,可见若是个女儿,她爷爷就不喜欢她了。”
皇上就顺手抄起一本请安折子打了他一下:“要做父亲的人了,还说这些浑话。”到底松口说:“孙子固然好,可若是孙女,也是朕头一个孙女,又是你的嫡长女,自然更是掌上明珠。”
两人居然就此讨论起来,一路讨论到了男孩的名字和女孩的小字。
还是秦戊在旁边提醒了一声:“皇上,这样的喜事前所未有,奴才不知按着什么例往重华宫送赏,还请皇上吩咐。”
皇上这才想起来,便命封了一份厚厚的赏赐去重华宫,又拍了拍辛泓承的肩膀:“走,去后头小佛堂里,给你娘的画像上香,将这件喜事告诉她。她若还在,必欢喜的不得了。”
彼时太上皇虽还病着,但已经喝了一日药,退了热下去。正被迫在床上养病,忽然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当场掀了被子站起来:“好!好!真是大好事!”
慌得一众服侍的人跪了,还是太后将他老人家按回去:“您高兴归高兴,可别再着了风寒。”
太上皇喜得白胡须都发光似的,当场指了吴太医:“你快去给太子妃请脉,瞧瞧胎相好不好。”
吴太医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太上皇又摇头:“不,你别去了,你还带着朕这里的病气,一旦过给太子妃就不好了。”
吴太医起立一半,只得又跪回去,险些闪了老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