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素月和素英出了百货大楼，放好东西推着独轮车朝回路走，两人才忿忿不平的跟素贞嘀咕着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又抱怨素贞干嘛要买没肉的骨头，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肯定偷笑她们把狗都嫌硬的骨头当成宝。　　　　素贞笑着解释说骨头熬汤下肉丝面条吃，答应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做肉饼吃，可买不到合适的五花肉只能退一步喽。骨头汤熬出来很好喝，瘦肉切成丝在用白面加杂粮面一起擀面条，三家人一起也能吃个肚儿饱。　　　　今天一共卖了快九块钱，花了不到两块钱还剩七块多钱不到，三人回到村口时，跟昨天一样，没干活念书的弟弟妹妹又在村口等着她们，而且还拿着扒网子，一旁两筐的螺丝和小半盆鱼虾。今个没碰到走街串巷卖叮当糖的，也就没给他们买糖吃，小家伙们虽然有些失望，不过看到买的有肉跟白面还是很兴奋。　　　　现在也就两点左右，回家后素贞留了一盆螺丝吐脏东西，然后跟堂弟弟妹妹们一起把螺丝收拾出来，还不耽误熬骨头汤做准备晚饭。已经说好了晚上都在素贞家吃骨头汤肉丝面，螺丝肉挑好素贞去厨房看看骨头汤熬的已经差不多了，把全部白面都倒进盆里加上一碗杂粮面开始先和面。　　　　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下，几个小的跑了去地里通知家里的爹娘兄长们，顺便从各自家里拿碗筷过来。素贞家的碗筷只够一家人用，三家一共大大小小十五个孩子，另外还要加上八个长辈，不说碗筷，就素贞家八掌大的锅一锅也不够吃的，到时只能分开多煮两锅分开吃饭。　　　　先把熬好的骨头汤盛出来，在兑上冷水继续熬骨头，烧开后继续熬的骨头没油水了，把骨头捞出来，放些肉丝和螺丝肉进去，锅开了下赶好的面条和青菜。面条刚煮好，干活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小的几个早就回家把碗筷拿回来，直接就能盛碗吃饭。　　　　满满一锅的面条看着不少，但盛出来后也就一人一碗锅里就没了。面条都是提前赶好的，只要把之前盛出来的骨头汤分开跟冷水一起烧开，锅开后在把面条下锅里就行。厨房里一个人照应就可以，素贞便让素月素英也去吃，可以替换着吃饭。　　　　只是她第二锅的面条还没煮好，吃饭的人就已经拿着碗说着闲话等锅里的面条。骨汤鲜肉丝香面条劲道，吃的大人孩子都不住的夸好吃，素贞娘和李老太虽然心疼浪费了那么多白面，可吃着还是心满意足，不管大人孩子都觉得有钱就是好，能吃好的喝好的。　　　　第二锅面条照旧煮好就被盛光，最小的招娣两大碗下肚吃撑到了，可还是嘴馋的想在吃点。人类都用共同的劣根性，大锅饭都秉着少吃一口就吃了大亏，吃饭的人都敞开肚子使劲吃，都怕比别人少吃一口，那会怎么想怎么觉得吃亏。　　　　女孩子的胃口还是比男孩小些，第三锅的面条煮好，大人跟男娃子还是大碗盛，女娃勉强也只吃了半碗就实在是撑的吃不下了，满足的捂着肚子坐在院子里吹着悠悠凉风。嘻嘻闹闹的说着吃的肉丝香，面条汤都是前所未有的好吃。　　　　天黑吃饭的人多，又都把心思放在吃的上面，想着多吃几口，没人留意素贞连着煮了三锅的面条，第三锅的面条被盛光了还一口都没吃到。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直接在锅里加了一瓢水，等锅开了放了些螺丝肉和葱花，水煮开后把她留的一小捧朋面条丢锅里。　　　　锅开后加了些青菜，正打算盛碗吃，外面的端着碗的人进屋还打算盛面条吃。进来的人是素贞小哒和素贞娘，看到素贞也没在意，等靠近锅台看到锅里的面条时，都明显的愣了下，本来以为还有一锅呢，没想到锅里的饭最多也只有两碗的量。　　　　李王氏反应的比较快，上前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条，只有面条和一点螺丝肉。想到什么李王氏阴沉着一张脸，扯着嗓子就冲素贞骂：\"恁个傻缺憨货玩意，带着人挣钱就罢了，恁记得人家谁记得恁，忙活了半天还没吃上一口饭，俺咋就生了嗯这个傻缺憨货。喝汤吃肉的都没恁，恁咋就没蠢死算了，真是气死俺了。\"　　　　李广田听到李王氏的叫骂，也端着空碗进了厨房，昏暗的厨房里只有锅底透出光亮，也能让他看清兄弟脸上的讪讪和婆娘脸上的怒气。李广田心里叹气，他婆娘的话何尝不是指桑骂槐，只对面上平静没喜没怒的素贞道：　　　　\"大丫快吃饭吧，别搭理恁娘说啥，吃过了洗洗早些谁。要是累明个让恁兄弟他们去县城卖螺丝肉，恁们几个姑娘在家休息几天。还有恁这个做娘的都没留意闺女在厨屋忙，有啥脸瞎咋呼嚷嚷，吃饱了就赶紧去收拾，再说有的没的看俺不抽。\"　　　　李王氏狠狠的刮了素贞一眼，到底没敢继续借题发挥，扔下碗扭身就出了厨房。李广财也紧跟其后出去，李广田叹了声气，望着素贞心疼的压低声音叹道：\"真是个傻妮子，恁一个姑娘家少操些心，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就歇会，别把自己当成铁打的人来用。\"　　　　素贞盛着饭点头，眯起眼睛抿嘴浅笑：\"嗯，俺心里有数的，爹甭担心这些。倒是全子的个性太老实，没二弟小弟机灵会来事，过两年就是成家了也是个一老本稳的性子，日子饿不着也宽裕不哪去。要不以后都让他跟着一起去县城吧，等他多见些世面长点心眼，要输能开做生意的窍，就算现在名声不好听，可以后啥样谁也不好说，老话总归常说有钱好办事。\"　　　　没人不希望子女个个都好，可想到大儿子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李广田有些犹豫：\"恁大弟能成吗？”显然想让大儿子去，又担心大儿子太老实能不能做的来，万一做不了还耽误挣公分，徒惹得让人笑话一场。　　　　素贞也不敢下断言，她并不能替其他人的人生做任何保证，素贞是为了大弟弟好，可大弟能不能领会他这份好意？她也不想左后落得个两头造埋怨。而这时素贞的大弟李化全，此刻端着空碗正站在厨屋门口，显然是听到素贞跟她爹的话，有些紧张的小结巴道：　　　　\"爹，俺想试试，挣不挣到钱俺都想试试。俺姐是为了俺好俺心里知道。爹，俺姐只比俺大一岁能能办到，俺一个恁大的小伙子咋也不能比俺姐差。\"　　　　素月怯懦的声音从李化全身后传来：\"大爹，是俺们的错，光顾着贪嘴忘了俺大姐忙了一天没闲一会，来来回回的都是大姐出力多。在县城里要不是大姐带着，俺跟素英在县城根本就不敢乱走，张罗生意也不成的。明个让全子哥和俺哥跟着一起去，路上有他俩俺姐也能省心不少呢。\"　　　　李广田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来这事，再继续这个事三家人面上都不好看。李广田去院里时，看了眼蹲素贞跟前说话的素月，在看看院子里咬着嘴唇低头不吭声的素英，还有捂着肚子跟姐妹玩闹的素娴，心里不有的叹气。　　　　人家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话还真是特别有道理。小辈们都是一条根的姐妹兄弟，可性格却个个都不同，老二家两口子都是闷不吭声的性子，可五个儿女都是有心的，悄悄素月的话说的多有技巧，不声不响的就把坤子给拉上一起，还不惹人反感。　　　　老三两口子就不说了，底下的几个闺女却都是要强不服输的。素英虽然性子倔些，可干什么都不肯比旁人矮一头，跟她几个妹妹都是一样的好强，说话做事都恨不得压人一头。这种性子也好，不肯比其别人日子过的差，就会使劲的把自己的日子过的更好。　　　　他自己的儿女，大儿子没老二家儿子机灵，小闺女不如老二家大闺女有心，但自家大闺女和二儿子小儿子，都不比他们两家的差。李广田以前还觉得大女儿看素贞性子太软，现在看来那不是性子软，那叫大气才对。　　　　就说这卖螺丝肉之后的桩桩件件，大女儿把事情办的敞亮干脆，老二老三家大的小的都说不出一个错字。不怪孩子娘心里头憋火，昨天卖了四块多，今天更是卖了□□块钱，就是他这个做爹的也不一定能忍住心里的想法，把大头的钱往外分，这点不是并谁能都做到的。　　　　家长里短就是鸡毛蒜皮没小事，真要说起来，其实真没什么大事，什么都斤斤计较也不过是憋着一口气，挣来挣去的吵闹不外乎利益二字。几家人之间的利益还算均衡，憋着的那口气小打小闹的也影响不大，至少目前还是如此。　　　　以后的事，以后在说也不迟，未雨绸缪并不是素贞的心性。而且螺丝肉的小买卖她自己也没能打算做多久，十天半月的稳定下来有人接手，她就可以安心留在家里做个安静的先生。至于今天白娘娘说的脂粉护肤类的方子，素贞询问过材料后就直接放弃了。　　　　方子用的材料不算多，可不符合这个年代能弄到的东西，百合雪莲这种东西让她去哪里找？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年代，她只是个地处平原的中部的村姑，不想挣那个愁心的钱。人活着，最主要的还是务实最重要，不能因为多了一世的记忆，就打算一步登天的去征服世界。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素贞就起了，起床后脚步轻盈的去西屋，把大弟也给叫醒，让大弟给她预留的螺丝换水继续吐里面的脏东西，她自己去厨房用半盆切碎的青菜，加了些杂粮面和盐巴搅拌。大弟给螺丝换好水进厨屋烧火，锅里加了水放上篦子，等水烧响了之后素贞手上熟练的拍着野菜粑粑往锅里贴。　　　　昨晚跟素月素英说了今个带干粮去，三个姑娘五毛钱勉强能吃饱，加两个大小伙一块钱也吃不饱，不如从家里带点吃的，能省下不少吃饭钱。半盆的野菜也就贴了十个巴掌大的粑粑，蒸熟后姐弟两人素贞吃了两个，她弟弟李化全吃了仨。　　　　剩下的五个用干净的土布包着，又装了一葫芦的水，把三框半的螺丝肉分别放到独轮车上，李化全推着独轮车跟素贞一起去找素月兄妹和素英。刚到村里的主路上，就看到素月和化坤兄妹，素英也不是一个人，她带着她二妹素梅跟着一起。　　　　碰头后素贞点头招呼一声，化坤硬是接过独轮车推着，化全只能一旁扶着，素贞跟三个堂妹跟在后面，兄弟姐妹五人出了村子上了河坝，顺着河坝一路往西朝县城去。化坤和化全两人镇上到是去过两次，县城这也是第一次去。　　　　不过化全老实话也不多，说话少沉默的时间更多。化坤性格活泛，跟素贞同一年生只是小了月份，十七的少年已经一米七多，比素贞二叔都要高了个头尖。跟下面的弟弟妹妹不同的是，李化坤从小都是习惯喊素贞名字，很少喊素贞大姐。　　　　\"素贞，今个的螺丝肉比昨个的多吧，去县城能卖的光吗？天天都吃螺丝肉的人家肯定也不多，要是卖不掉的话还挺愁人，来回的倒腾可费了不少事呢。\"　　　　这事素贞心里也没地，三框半的螺丝肉有百十多斤呢，要是今天有人跟风卖螺丝肉的话，他们带来的螺丝肉想卖完还是有些困难的。可既然带来了就得想办法把东西卖出去，卖不光总得卖掉大半，剩余的一点带回家也能分着吃也不算浪费。　　　　\"今个咱们分三个地方卖吧，素英跟素梅提一篮子在百货大楼旁边的老地方卖，素月跟你提一篮子去中医院旁边的小街卖，剩下的俺带全子去面粉厂那边卖，那边还有个拉链厂工人也该不少。对了，要是有个年轻女人去菜场找俺，素月你就跟她说东西做不了，很多材料咱们这里都找不到。\"　　　　素月好奇问了是什么东西，素贞只解释是面油没仔说，一路上兄弟姐妹间说说闲话也不觉得路远了。半路李化全接替李化坤推独轮车，等到了县城素英和素梅在百货大楼旁边，再把素月和李化坤送到菜场，素贞才带着推着独轮车的大弟去面粉厂那边。　　　　只是工人上下班都是有时间的，现在离中午下班还挺远，干脆的就推着独轮车满县城的溜达着叫买。对这个大弟素贞很尽心尽责，把自己叫卖推销的心得告诉他，在鼓励让他自己试试。遇到讲价钱的人要怎么应付，有客人时还能现场示范，李化全只是老实，知道怎么应付慢慢也就敢开口叫卖。　　　　县城虽然只有一条主街，小街小巷也是有好些的，等快中午时素贞姐弟两人把县城溜达了一半，也已经快卖了一篮子的螺丝肉。剩下的也在面粉厂和拉链厂的路口，等两个厂子的人下班路过，也卖的差不多。余下的一点索性也不在等了，直接回百货大楼那边跟他们集合。　　　　素月跟她哥的一篮子只卖了十来斤，素英和素梅跟他们兄妹差不多，算下来还是素贞跟她大弟卖的最多。都倒在一起差不多还有大半篮子的螺丝肉，要是带回去还是让人挺不甘心的。都各自吃了干粮喝了水，素贞让他们歇着，她带着大弟准备再去看看能不能给卖了。　　　　素英素梅点头，素月推了推她哥李化坤使了个眼神，李化坤意会，从台阶上站起来要跟着一起去。素贞点头同意，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嫌累就跟着去也没什么。素贞带着两人直接去了红十字医院往西边那条街上的小餐馆，素贞在人家小饭馆里用螺丝做了一菜一汤，终于如愿的把螺丝肉给卖光。　　　　二十多斤的螺丝肉一毛五一斤，加上之前两毛钱一斤，总而言之今天的收入还算不错，有十五六块的收入，素贞打算在跟着来个几趟，等养的螺丝吐干净带着卖上两天的炒螺丝，她就可以甩手给乐意接手的人，自己在家里做个安静的小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