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当晚送走满怀期待的小哒和小婶子一家离开，素贞心情低落的有些难受，擦了澡躺在堂屋的草床上，一夜辗转反侧的心里叹气，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呢的眯了一会。等到鸡鸣天东屋里有动静，素贞也跟着就惊醒了过来。想到昨晚的事情，素贞心里还是不舒服，就算困的浑身酸软，素贞也没在躺着索性跟着起床。　　　　老人家觉少，这会天色才擦亮就睡不着起床了。农家里最多的就是活，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天色就已经快大亮，素贞去厨房里弄饭，李奶奶就坐在厨屋门口继续搓麻绳，手上把麻批分缕后，两股一起的分别搓。嘴上也没有闲着，仍旧不放心的追问素贞道:　　　　\"贞啊，恁小哒这次求子肯定没错吧唉，恁爷是独苗，轮到俺进门后，连着生了三个儿子，可把恁太爷太奶给高兴坏了。没兄弟门头孤，恁太爷太奶还有恁爷都没少被人拿捏，恁爹兄弟三个长大成家，一个村的谁敢随便冲咱家龇牙。恁二婶子也没少生闺女，可毕竟还有两个儿子相互扶持，就恁小哒命苦啊。\"　　　　李老太太是真的觉得小儿子命苦，俗话说大孙子老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李老太太对三个儿子的态度各有不同的，老大李广田也就是素贞爹，因为是老大承担养老送终的大任，李老太对大儿子可以说很重视，从夫从子，她事事都顺从男人和大儿子的意思。　　　　对小儿子李广财那是最疼的一个小儿子，可他们老两口跟老大过日子，家家日子都过得不宽松，李老太就是想接济小儿子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还有大儿子一大家的孙子。还有小儿子家的媳妇不中用，进门这么多年连着生了五个赔钱货，一个带把的都没生出来，让李老太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至于排在中间的二儿子，俗话说老大好老小好，中间的一个挂不着。李广发可不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最被人忽视的一个。成了家之后没几年老三也成家后，就都被一起分出去单过，树大分支不在一个锅里搅也少些矛盾。李广发的日子虽然过的苦兮兮的，好歹也养大了两儿子三个闺女。　　　　素贞知道这个年代的风气就是如此，在往后推迟四十年，哪怕是三十年，那时候就不会有人说儿子生多了好，给儿子娶媳妇的彩礼和房子就能挖空大半辈子的积蓄还要借钱。可能她也是经历过后世对子女的开放，素贞觉得生儿子生女儿都好，总比她前世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要强百倍。　　　　\"奶，能不能生儿子咱们等着不就知道了吗，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是多个闺女。哪怕是个闺女好好养大，总比无儿无女的人家好太多。没儿没女的人家又不是没有，人家要来养的不也一样的亲，现在家家日子过的都苦，就该想着怎么把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话李老太就不爱听，没好气道：\"生儿子最重要，做人婆娘的不能生儿子要了还有个什么用。还有恁，给恁说的那个亲事错过了，人家过了麦收后分了粮就办事。恁也是老大不小了，最多在留你在家里过这个年，年底就张罗人给介绍知根知底的后生，过了年该办的也就把事给办了，省的留成老姑娘给村里人说闲话。\"　　　　素贞往锅洞里塞柴火，闷头不吭声。过了年她也才十八，其实还是能在家里多住两年的，不过了二十都不会有人说她是老姑娘。素贞想留在家里多待两年，能帮家里多挣点钱，给兄弟念书娶媳妇。她奶有句话说的很对，兄弟过的好了她在婆家也会被高看一眼。　　　　再说她对嫁人这事一点也不热衷，素贞倒是没有什么单身主义的想法，那跟她的经历和性格也不符合。可成家后要跟婆家一大家子人相处，婆家不是娘家，就是有些过失娘家人也不会觉得如何，婆家人却不会如此，她一点都不想跟一大家子鸡毛蒜皮的锅里搅。　　　　如果可以的话，素贞倒是挺想找个只跟她生孩子的男人，孩子生下来之后男人就可以圆润的离开了，这样孩子就是她自己的，也没有婆家一家子的糟心事。素贞只是想要有自己的孩子，至于养家糊口的事更加简单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她作为一个能力不差的先生，根本不用担心养活不了自己跟孩子。　　　　可想法是美好的，素贞要是敢这样跟爹娘和爷奶说，绝对会被打骂的鼻青眼肿，因为这种想法对于这个年代的人而言，太过于。。。。怎么来说的呢，素贞没什么文化形容不好，反正就是太过于不容于世，太那什么的超脱什么世俗了。　　　　不想听她奶继续说成家和生儿子的事，素贞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道：\"奶，等吃过饭后俺想去大河边去摸螺丝，虽说收拾的麻烦点可好歹也是肉，全子他们几个天天都吃不饱，螺丝肉比野菜糊糊要顶饿。俺爹跟俺爷这两天不是也要回来了吗，也能改善改善伙食。\"　　　　李老太太往手心里呸了口唾沫，这样搓麻绳更容易一些，想想最近地里的活不紧，没分工也就没有公分拿，点头同意素贞去大河边摸螺丝。那玩意见水长，就是肉太小收拾起来又麻烦，可吃不饱去大河边摸螺丝的人也不少，至于摸鱼捉虾不是一般人能捉到的，都是有手艺的人才行。　　　　\"嗯，去吧，恁爹这趟给马家村生产队长眼看牛，要是成了回来应该能带不少口粮。可咱家张嘴吃饭的多，带回来的口粮也只能喝稀的。全子年岁也不小了，这趟恁爹回来让他带着全子跑跑，多见见世面也好，学了恁爹的本事，过两年给他说个媳妇日子也不会差。\"　　　　牛经济可不是好学的，要懂一些给牛看毛病的本事，而且买卖牛评估价钱凭的都是眼力见，靠得都是经验和对数学的深入，一头牛大概有多重，去了皮骨头内脏大概能有多少肉，肉大致能卖多少钱，皮又能卖多少钱，这些都要心里有数才能出价钱，然后再是讨价还价。　　　　买卖之所以叫买卖，就是有亏有赚才有买卖。要是二弟和小弟学都可能学的不错，但是她大弟太过老实根本就不是这块料，比起跟自家爹学牛经济的买卖，不如学个只需要踏实干活的木工，这年代不管去学什么手艺，等到将来可都是老师傅级别，待遇都不会差的。　　　　\"奶，全子他太老实了，跟俺爹学牛经济的买卖可能不成，不如去学个木匠。要是能找到关系跟着学电工更好了，可惜大弟弟不识字，要是能识字去学个一年的按摩推拿，等将来自己开个馆子也够养活自己媳妇孩子了。\"　　　　李老太想到大孙子老实性格，叹了声气道：\"恁说的挺简单，跟人家学木匠每个三五年都不带出师的，还没啥个钱拿。咱们这连个电都没有，电工那可都是城里人都争抢的好工作，咱家就甭想了。按摩推拿啥的，一听就不是啥好名声，恁个大姑娘打哪请来的，要是在外人跟前讲这话，看恁娘不抽你。\"　　　　素贞彻底不吭声了，好在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把野菜下锅后大半碗杂粮糊糊倒锅里搅拌，在撒点粗盐巴锅开了饭就做好了，一如既往的简单野菜糊糊。饭做好家里的其他人也已经起床了，大半锅的野菜糊糊七口人喝的精光。　　　　稀的只能管一时饱，要不了多久肚子就又得饿了，可是做干的吃哪里能吃得起，家家户户每一季分的口粮都是有限的，撑不到下一季就得吃光。就是红薯也吃不到这个时候就已经吃光了，素贞现在天天掌勺，说实在的每次煮饭她都觉得头疼。　　　　吃过饭之后，该出工下地的去下地，该去上学的去上学，素贞则带着素娴一起，提了个竹篮子去村子后面不到二里外的大河。李村后面的大河很长很宽，是□□那会挖河修坝的，不过也只是慈恩河的分流，而慈恩河比这条河更大更宽，是连通着黄河的。　　　　据说当年挖这条河时，曾经挖出一个特别大的坟岗子，具体有多大素贞没见过，不过听说有很多的骷颅和骨架，当时还有不少人捡到金银首饰铁剑什么的。据说都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了，不过那时的人觉悟高，也怕拿了死人东西招了灾，后来用那些东西买了钱收拾了尸骸。　　　　素贞和素娴到大河时，已经快九点钟了，河坝两边都种的有庄家，只能挑有小路的地边去大河边。大河边摸螺丝捉鱼虾的人也有一些，毕竟缺粮的人家不少，总要想法子填饱肚子。很多生产队要不是夜里看守的严，都有人到地里偷庄家。　　　　到了河边，素贞蹲在能站人的岸边，看了水边的情况，只能看到三两的螺丝影，看来不下水摸是弄不了多少。虽说现在才四月份水里肯定凉，却也不会凉的让人受不了的程度。素贞让素娴在岸边捡，她自己脱了叫上的布鞋卷了裤腿和衣袖，露出膝盖和胳膊就下水。　　　　猛地一接触河水是有些冷，等适应一会也就不觉得又多凉了，弯腰双手在脚下的淤泥里摸索着。螺丝的触感在水里很明显，摸索一会就能摸出一把的螺丝，比素贞之前预料的要好很多，至少没有兴冲冲的来，失望至极的离开不是。　　　　素娴一边捡着素贞扔上来的螺丝，也会蹲岸边摸水边能看到的螺丝。依照这样的形式，等晌午回家做饭，姊妹两人该能把不算大的竹筐给装的差不多。素贞不怎么会摸鱼，不过在水里摸索，总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摸上来几条小鲫鱼和小虾，蚊子虽小可好歹也是肉。　　　　姊妹两人有说有聊的摸了快一个小时，就摸了半筐子的螺丝，看着不少挑出来肉却是没有多少的，最多也就不足一碗肉。要是有扒网子的话，一网子下去也能捞上来的比手摸得多，弄个两筐回家收拾出来，能让一家人吃个饱的。可惜的是，她家没有扒网子，村里也没听说过谁家有扒网子的。　　　　螺丝回去还得煮了挑肉，收拾起来费时间也麻烦，素贞摸到十一点钟左右就准备回去，这会子离她们不远的那个大浅弯边，也有五六个七八岁的娃子在水边捡螺丝捂出来晒暖的河虾。在水里把手上胳膊上的泥洗干净，在岸边在把腿上叫上的泥洗了，湿着脚穿上鞋子。　　　　素娴跟那边男娃子认识，都是前后村的挖野菜捡柴火经常能碰到，在素贞说不摸螺丝了，素娴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看那群孩子玩，两边离得不远，素贞能隐约的挺大素娴跟那几个男娃子神秘兮兮的说着昨晚请灵的事，重点当然是先生显灵的神奇经过。　　　　素贞无奈的摇头浅笑，家长里短在这个年代传的很快，尤其这种跟神神道道有关的新鲜事，传播的速度那是更快的。端碗吃饭聚在一起，东家婆媳吵架，西家两口子晚上屋里的动静，一会的功夫就能传开了。　　　　毕竟以这个年代贫瘠的娱乐消遣，还有当时她家里人看到白娘娘显灵时诡异的一幕，相信不出三天时间，周围的村子里都该知道她这个新立堂子看风的先生了。不过，这对素贞而言也是件好事，随着名声的传播，代表总会有人上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