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农村里有不少口口相传的神秘存在，白娘娘长先生黄大仙白先生，还有负责送子的四位娘娘，和娘娘手下的螃先生虾大将。长先生据说是蛇精，黄大仙这个很多人都知道是黄鼠狼精，白先生是白狐或者白猫成精。送子的四位娘娘，据说是四位海龙王的娘娘们，在天庭和地府都有能耐，手底下虾兵蟹将的人手，给苦人送子送福。　　　　不过四位送子娘娘的身份，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四位娘娘是阴间的娘娘，才能从往生殿里找出合适的灵魂送子。但是不论哪一种说法，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大娘娘二娘娘本事大也心善，送子治病都不要贡品，只为积德行善。三娘娘四娘娘本领不如大娘娘二娘娘，而且还贪吃，送子后要给还愿，不然求来的孩子会三不五时的不舒服。　　　　故此一般请先生看病求子，请大娘娘二娘娘的先生都是有能耐又有底线的人，请三娘娘和四娘娘求子的先生，能力如何不好说，多数都是想着人回来还愿的。送来还愿的东西，基本只是摆上一会等还愿的人离开，就被先生和家人吃用了。至于那些娘娘们有没有收到贡品，也是件为知之谜。　　　　被素贞称作白娘娘的灵，悬浮在素贞躺着的直上方，身穿看不出衣料的古代雪白襦裙，同样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仿佛隔了一层水雾看不真切的五官，却让素贞感受到对方脸上带着的温和慈爱的神态。　　　　“真是个好孩子，眼神干净心灵也通透，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你这个年纪就开了眼，还能一口认准我身份的人类了。小姑娘，既然遇到了也是咱们之间的缘分，我已经很久没接受人类契奉，你愿不愿意跟我定契。”　　　　白娘娘很肯定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显然对素贞不像屋里其她三个人类惊恐万状的态度更满意。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她是一个灵，修道之人休息修善修德享人间信奉之人香火，又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灵与与人类签订简单的互利平等契约，会在人类存活的短短百年里，灵通过契者帮人类治病算命看风水，吸收信徒的香火，而契者则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病人给的实质物品，包括诊金和物质。　　　　素贞擦了擦脸颊的泪痕，放空的眼神陷入思绪，她当然知道灵契，不过在农村里知道灵契的人并不多，他们只会喊签过契的人为先生，也就是跟治病的医生一样的先生。只是他们这类的先生，跟医院里的先生不同的，前者治疗非物理现象，后者治物理现象的病而已。素贞前世年过半百时，种种的机缘下也开堂子做先生。　　　　素贞前世的契灵道行有限，能看的病也有限，不过给小孩子收魂压惊，普通的撞阴都能看。三不五时的有人上门找她看病，十块二十的诊金后世并不多，我却也足够她这个农村老婆子买盐买馒头，能解决简单的需求。对前世的两位灵契，素贞是心怀感激的，她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晚年就靠着白先生和长先生过活的。　　　　想到前世的两个灵契，素贞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咬着嘴唇呜咽出声。契是宽容的，一个先生能跟几个灵签契，大灵的道行高深懂得也多，可有些小事跑腿也会让手下去。道行不够的小灵，通常都是几个一起契约的。因此有些先生给人看病，都是请不同的灵出来，有些比较麻烦的事，就会几个灵一起去解决。　　　　想到前世的种种，素贞忍着哽咽声，声音哭得有些暗哑，看着白娘娘问道：“请问白娘娘，我这一辈子的命能不能改？不能改能不能避的开。”　　　　白娘娘认真的看了素贞的面相，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双手摆了摆衣袖，双腿盘膝悬浮坐在素贞跟前，又确认了面相一番，仍旧有些不能确定的问了八字：“小姑娘，告诉我你的八字。”　　　　素贞的情绪也已经冷静下来，沙哑着嗓子道：“六一年七月十四，具体点的时间俺娘俺奶应该还记得。”　　　　白娘娘摇了摇头，看不清容貌的脸上叹了声气，带着淡淡的同情，道：“小姑娘，你要知道命运的过程就像一个圆圈，兜兜转转除了出生和死亡以外总能转回来。你在这个年龄开眼，跟我签契吧，我保你一世安然。”　　　　素贞凄凉一笑，心里仅存的那一丝的侥幸和期盼，都在这一瞬间噗嗤一声不见星火。既然不能改变，那就梳一辈子的辫子做姑娘，也省得自己苦，也连累旁人跟着苦，道：“嗯，俺答应跟你签契。”　　　　素贞病了几天米水未尝，从有了意识又哭了几场，跟白娘娘说了这会话就已经疲惫不堪。无力的抬手消瘦的左手五只伸展，悬空盘坐在素贞跟前的白娘娘，侧身伸出左手覆盖上素贞的左手，掌心相贴十指掌握。在白娘娘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两人相握的左手掌心处，竟突然发出只有两人能看到的柔和白光。　　　　白光慢慢增加改变，直至变成刺眼的金光才消失不见。白娘娘被突然的变化惊得愣住，在它还没回神时，屋里心里发慌的李家婆媳三个，看素贞一会哭一会又自说自话。李王氏这会也顾不上害怕，猛地上前啪的一巴掌拍向素贞竖起做握住状的手，抖着吓破嗓音嘶吼道：　　　　“签啥子签，没老娘同意恁你啥都别想了，老娘把你养这么大，好好的亲事都被你病的闹没了，死妮子做精八怪。快，醒了就赶紧吃点菜汤疙瘩，还想让老娘喂你吃咋滴啊。”　　　　素贞扭头，看向她娘李王氏，李素贤躲在李奶奶身后，怯生生的跟着也走到床边，李奶奶浑浊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才坐在床边上，冲素贞道。问道：“贞呀，你人小不懂，世上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了，要看到啥东西都要装看不见，咱人身上有三把火，尤其是体弱多病的人，要是倒霉染上了晦气灭了一盏，歪门邪道的东西都会缠上来。她娘，赶紧的去后楼村请刘婆子来。”　　　　这次李王氏也不磨蹭，掐了素贞一把，没好气道：“死妮子，咋就这么多事。”说罢就连走带跑去后楼村，请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刘婆子。　　　　素贞阻拦不及，等看不到她娘的身影了，才冲李奶奶虚弱道：“奶，俺没事，烧也退了下来。奶。俺这一病竟然开了眼，刚巧碰到白娘娘，见俺开了眼跟俺定了契，以后俺能开堂子供奉白娘娘，白娘娘也会保佑咱家的人。”　　　　李奶奶听的瞪大眼，急慌慌道：“咋好好的生场病开了眼？这可咋办，开眼可不是啥好事，你年纪小见到脏东西肯定会吓到，让脏东西知道你能看到它们，那还有啥安生日子过啊。”　　　　素贞笑容有些苦涩，前世她可不就是被折腾的很惨，那时候素贞并没有开眼，只是八字有些弱，碰到不干净的东西时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不舒服。结婚后离家后情况好了不少，可就是不能回娘家，只要从回娘家回了婆家就要生场病，有时自己都无意识的发疯骂人哭闹，去堂子请先生看过很多次，直到年过半百自己立堂子，这种情况才停止。　　　　“奶，立堂子有娘娘坐镇，脏东西不敢靠近的，也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就是白娘娘说俺不适合成家，不然下半辈子的命不好，子女缘浅，都磨难多。”　　　　李奶奶急白了脸，瞪着素贞呵斥道：“瞎说啥，俺看你就是病糊涂了，二妮子去给恁姐盛碗热菜糊糊去。贞啊，喝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亲事甭听恁娘瞎咧咧，这家没缘分还有其他好人家。奶给你长眼想看，指定找家吃喝不愁的人家。你虚十八岁，咱家又不着急，就是留到二十来岁也不迟。”　　　　素贞笑笑没说话，她上辈子就性格温吞，一辈子都没什么主见的普通老太太，结婚之前听爹娘的话过日子，结婚后有什么事都是丈夫和婆婆拿主意，等丈夫婆婆都不在了，她就守着两间砖瓦房过日子。地也都给夫家五服里的亲戚家种，每年给固定的油面就够她吃，她自己也在屋前屋后的空地上开点菜地，加上找她上香的人给的奉，就自能给自足。　　　　没多大会，素贞的三个兄弟都回家吃饭，二妮儿李素贤就跑过去，叽叽喳喳的跟哥哥们讲素贞刚才的异样。带着未知神秘色彩的事，听的素贞的几个弟弟都好奇不已，哪里还想着去吃饭，一窝蜂的都跑到堂屋里，围在素贞床边想询问，被李奶奶给拦住，呵斥他们去吃饭。　　　　素贞看着三个弟弟和妹妹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年少青涩有活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兄弟姐妹之间，在结婚之前都亲密无间，结婚以后不能说没有感情了，只是在长大后各自有了家庭，跟媳妇孕育了儿女也改了生活重心，兄弟姐妹之情也随着生活重心的转移而变淡。　　　　都是在土里刨吃食的老农民，自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各家的儿女都要吃穿，活在当下就避免不了要人情往来。孩子长大后还要盖房子娶嫁，光是彩礼钱就能压的兄弟们好多年挺不直腰杆子，就是有心帮她这个大姐，也是有心无力。素贞在前世最艰难时，也从来不怪她的兄弟不出钱拉拔她，她这个做大姐的没本事，就不能再连累兄弟跟媳妇不和。　　　　素贞三个兄弟的命运都不相同，大弟弟命也很苦，结婚后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好歹嫁出去日子过的还成，唯一的儿子就不上不下，好容易给他娶个不错的媳妇，可在大弟弟孙子四岁那年两口子吵架，一气之下喝农药死了。大弟弟苦哈哈的又给儿子张罗了个媳妇，结果娶进门以后才知道，那女人得什么病不能晒太阳不能干活，天天只能当祖宗伺候着，可人都娶进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二弟弟也是三个兄弟里混出头的那个，在县城公安局从一个小公安走到局长的位置，可二弟靠的也多是他岳家，二弟媳妇人大致上还是不错的，可女人都天性中对娘家比夫家亲近。二弟媳妇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两人领养了一个儿子，也是个坑爹货，家里条件好就开始作，离婚再婚然后在离婚，没少让二弟弟两口子操心。　　　　三弟比大弟弟和二弟弟都要稳当，也是对素贞最好的兄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她这个大姐，送些吃的用的在塞给她一些钱。三弟媳妇也是个贤惠过日子的人，两个闺女一个儿子都在县城里有正式工作，三弟心活眼巧是兄弟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在最初保险公司推行那年，就做保险推销，五六十岁都能拿一两万的工资。　　　　小妹性格人来疯爱好管闲事包打听，年轻时跟妹夫的日子磕磕绊绊，老了以后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过的差不多，也算是享了清福。至于素贞自己。。。。不提也罢，时光倒流她也因病错过了前世的婚姻，那么这辈子就安静的活着吧，唯愿亲人无病无灾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