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回,左楚白倒是没有在吃饭时主动去与饶如卿说话。倒也不是因为所谓“入乡随俗”,遵守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纯粹是因为顾及饶如卿现在是个伤患病患,不好意思打断她吃饭罢了。
等到两人都吃完,各自都漱了口,左楚白手中捧着茶盏,这才悠悠然开口了:“饶如卿,我不在平昌的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饶如卿看着他被茶水热气氤氲而模糊的面容,心里无端地有些慌,她抿抿唇,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嗯”字就没了声响。
左楚白冷笑一声,把茶盏搁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脆响。“可以啊,饶如卿,有点意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闭我可以理解,这些年不见,自///杀和自///残倒是都学会了?能耐了?”
饶如卿抿着嘴不说话,左楚白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来这里也已经十好几年了,怎么还是和原来一个样?还记不记得我骂过你,老给自己设一些奇奇怪怪的‘精英线’做什么?一件事情你做成功了,也不见你高兴多久,就又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如果做失败了心态就马上崩盘,你说你是不是走极端?”
左楚白越说越生气,拍着桌子,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是不是该庆幸此前你这么多年基本没经历过什么大的失败?本来我以为,你到了这里,这么高的社会地位,这么多人帮着你捧着你,还练成了这么牛逼的武功,阴谋阳谋也是一流,更不用说还亲手建立起了第一大的江湖组织,这些怎么都能把你那臭毛病医医好。”
“结果呢?你看你干了什么破事!拿个匕首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很好玩是不是?饶如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一次,这么多人丢了命受了伤都是因你而起?”
左楚白恶狠狠地瞪了饶如卿一眼,“你蠢不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看着饶如卿的嘴唇翕动,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本来想去拿茶水润嗓子的手都缩了回来,马上接了下去,完全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虽然她其实并没想说什么——
“可以,你不服气,我们就认真分析一下。导致这些事的直接原因是什么?是虞皓!是虞皓通敌在先,设计了你们!也是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谋逆的罪名加诸你爹头上,然后联合戎人瞒报军情、隐藏实力,这才导致你判断失误被困小栾曲!”
他喘了口气,也不管已经口干舌燥,继续道:
“你若是还觉得这些事的根本原因,是你自己要走谋逆这条路的话,可以,我继续给你分析。如果不谋逆,你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老皇帝的德性你比我清楚得多吧?这样下去,再不做改变,必然是末代王朝的格局。根本原因是什么?是皇帝昏聩又多疑,是这个社会本身就有了严重的问题。”
饶如卿垂着头,两根手指捏着桌上的茶盏,不言不语。
“饶如卿,你可以恨,恨是必要的。这么惨烈的结果,不恨怎么行?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付出?但是你最不应该做的是把这恨意放在自己身上。你应该恨的是虞皓,是老皇帝,还有一切助纣为虐的人。我们不能失去你,你明白了没有?为今之计,只有你早一点振作起来,我们才能更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左楚白一气说完,这才抓起旁边还热着的茶盏一口灌了下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了屋门。
“饶如卿,你抬起头看看。看看这阳光,看看这世界。即使是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生机依然无处不在。更何况,冬日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了。无论前路如何,总是要搏一搏的。毕竟,我还没活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