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美其名曰激励她,却总是喜欢给她灌输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一边贬低着她引以为骄傲的过去,自己则几乎是不择手段地、用各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去取得成功。
饶如卿那时候和他关系好,又是同学,报学校哪些项目要组队做些什么都习惯性地和这人一起干,于是她常常在自己觉得做出了些什么小小的成绩时……被这人一顿劈头盖脸地嘲讽又打击。
她好强的,有时候能力确实也不太够,又真被几个项目海选给刷了下来,原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自信就日复一日地被摧毁得不剩分毫。
后来才看清楚了这个所谓的朋友对自己的人生毫无益处,满怀愤怒地远离了他,可被摧残的自信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尝试去做了许多事,但没有什么能带给她真正的成就感,往往在短暂的成功喜悦之后,她就陷入了新一轮的对自己的怀疑之中;如果什么事没能达到她预期的效果,那么她必然首先选择的便是全然地将自己否定,否定得一文不值。
在漫长的对未来和生活的迷茫之中,她终于在崩溃的边缘去了趟医院,确诊了抑郁症。
没怎么治。在心理医生面前哭得毫无形象了一回,她便再也没有去过。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来和自己和解,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真的走了出来,还是陷得更深了些。
然后……她就来到了这荣朝,成为了另一个时空里的饶如卿。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在知道她的外人眼里,她文韬武略,多才多艺,一手建成了这个国家中最大的江湖组织听风阁,做了无数大事,却依然自我评价极低的原因。
这不是梦,饶如卿知道。这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一幕幕。
那些曾经困扰过她许多日夜的、窒息又空洞的情感在睡眠中漫上了她的鼻端,让她如溺水般喘不过气来。
上辈子那些事忽然就按下了终止键,她拼命想睁开眼清醒过来,却挣扎不出这黑暗。她溺于这黑暗中,眼前忽然就闪过那些或死或伤的、这辈子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人们。
他们在缓缓地向前离开,饶如卿在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中,努力地大喊着他们的名字、向前追逐他们的背影,却依旧只是徒劳。
慕云深在饶如卿挣扎第一下的时候就惊醒了。
透过朦胧的晨光,慕云深看见她的脸色苍白,如小扇子一般浓密乌黑的睫毛抖动着,额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挣扎的幅度并不很大,就像是受了惊,身子偶尔小幅度地轻轻颤一颤,他一直握着不放的那只手,也失了好容易回暖的温度。
药效还没过,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慕云深抿着唇,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不知想了些什么,终于侧着身子躺上了床,轻柔地将饶如卿翻了个身,抱进了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哄着。
不知是不是在梦中感觉到了寒冷,饶如卿往慕云深温热的胸膛中又缩了缩,下意识地挨得更紧了些。
慕云深的下巴抵在饶如卿柔软的发顶,感觉到怀中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也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他心中愈发惶惑。他总觉得饶如卿还藏着许多秘密不曾告诉他。包括那在荣朝根本不存在的“祖安”,还有她话语中许多根本闻所未闻的名词。
而这些都可能意味着,某一天,饶如卿即使不再做傻事,也最终会从他的身边离开。
他曾愿意等,等着饶如卿将这些谜题的答案亲口告诉他。可现在……竟是觉得,一刻都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