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这种东西的滋味,喻瑶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
她本是鲤湾族长喻横公在外游历时从太渊里带回来的一颗蛋。
太渊乃万妖冢,不论是神是妖,一旦坠入渊中,无一不是有去无回。
但不知怎么的,喻横公掉入渊中后竟然奇迹般地生还了。带着那只玉白色的蛋回鲤湾的时候,鲤湾小到贝壳,大到水怪,全体上上下下都来围观了。
对于这颗从太渊带回来的蛋,湾内的精怪们各有各的看法。
有的认为此蛋貌似龙卵,孵化之后将小龙交还给龙族,兴许能获得一些好处。
有的则以为,太渊的东西是不祥之物,从哪里捡来,就丢回哪里去,免得以后为鲤湾的水族招来祸患。
不管族内的声音如何争论不休,喻横公还是将蛋留在了鲤湾。一千年后,蛋壳有了裂开的迹象,又三百年后,蛋壳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众水族屏息凝神,连泡泡都不敢吐,等着看这只蛋能不能孵出什么神兽来。
然而让它们感到失望的是,从蛋壳里面钻出来的,不是在上古时期威名赫赫的神龙,而是一条...白色的鲤鱼。这条鲤鱼身子比一般的鱼要狭长一些,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特别之处了。
兴趣顿时索然。
虽然奇怪鲤鱼怎么会从壳里面生出来,但水族中的精怪们也开始怀疑那颗蛋的真实身份——那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龙蛋吧。
水族并没有对喻瑶儿的诞生表示欢迎,相反,像是因为辜负了它们的期待一般,喻瑶儿成了水底最不受欢迎的一条鱼。
在发现族长喻横公十分偏爱喻瑶儿后,喻瑶儿不受欢迎的程度更甚了。
被骗去咬人类的鱼钩,被带到水中的暗流,被吩咐照看一只死去的蚌壳......这样的事情喻瑶儿经历过很多次。
小的时候她会因为受到欺负而放声大哭,后来是小声的哭,再大一点,她就不哭了。
不哭不代表她忘记了眼泪的滋味。
流泪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痛苦,连她最满意的那身鳞片都会黯然失色。
喻瑶儿不喜欢痛苦的滋味。
而眼前这个人类,又为什么会哭呢?是因为痛苦吗?可是她又为了什么而痛苦呢?
“哎呀。”喻瑶儿拿出以水草秀成的翠绿色帕子,踮起脚尖为奚草擦去眼泪:“你别哭呀。我和你素未谋面,你怎么能见到我就哭了呢,好像搞得我真的是什么不祥之物似的。”
喻瑶儿当然不觉得对方是因为见到自己才哭的,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开个调节气氛的小玩笑罢了。
水草做的帕子十分绵软,擦拭在脸上的时候,奚草觉得触感如云般柔软。
她怔怔地望着喻瑶儿,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否曾经见过眼前的女孩。
答案是没有。
奚草握住了喻瑶儿的手腕,说:“我是奚草,你是谁?”
“我是喻...”喻瑶儿想起白长老那事,没有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我知道你是鱼。”奚草已经看出了喻瑶儿的原形:“我们见过吗?”
也许是因为奚草的眼神太过炽热,喻瑶儿将手抽回来,忍不住转过头去:“没有...你叫我小鱼就行了。”
奚草喃喃:“小鱼。”
猫老三觉得这一幕很奇怪,但是怪在哪儿他又说不出来,不敢贸然插话。
“小鱼?”一只土黄色的大狗从远处走来,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一个短发中年女人:“你是水族?”
喻瑶儿指着自己:“你在说我?”
短发女人拉起喻瑶儿的手就往里走:“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