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董书生见众人似乎肯听,便噼里啪啦的说开了。自然是掐头去尾,省去了他心中怒骂崔家的话儿,只说自己“混账种子,不是人。”
众人耐着性子听了,都十分快慰,尤其是崔员外,满脸活泛,仿佛年轻了十岁。
董书生察言观色,见众人都“幸灾乐祸”,大放悲声,痛哭道:“老爷纵然瞧不上我,也要看在柔儿面上,她已是我的人了,不与我一处,还有别的路么?况且当日,老爷不也夸赞我文采风流吗?”
崔员外冷笑:“若非看在女儿面上,你这样的绣花枕头岂能在老夫面前放肆?”
董书生见求告无望,人牙子蠢蠢欲动,也就不要脸面了,囫囵从板车上滚下来,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崔员外,发狠道:“我虽要嫁你家女儿,到底没嫁成,那八十两聘财却是散失了,如今人寻我要,我只找你家开交!你不给我八十两,我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前,死后去阎王那儿告你去!”
此时路过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见这边闹腾,都围了来看,董书生见人多,便撒痴撒颠,胡搅蛮缠,说崔柔“水性杨花”“嫌贫爱富”“设下毒计害我!”
众人听了,顿时议论纷纷,崔员外听了,气的嘴也哆嗦了,原本指望事儿过去,给崔柔寻个好人家,照着寡妇改嫁的规矩嫁人,若有议论的,只拿县老爷的话来堵嘴,如今这董书生满嘴胡言乱语,崔柔本就名声不好,如今更是败坏了十二分,叫他怎不恨?
于是,崔员外怒道:“孽障,竟撒野到我这儿来了?老夫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你这泼皮无赖?来人!给我打杀了这奴才!官府来判,我偿命便是!”
跟着的小厮齐齐应了一声,就要上前,那人牙子带着打手拦在头里,道:“你家不出银子便罢了,打杀了他,叫我卖谁去?”
董书生一听自己还要被卖,却不恨人牙子,单恨崔家不给银钱“见死不救”,在地上打滚,嘴里污言秽语滔滔不绝,连床帏之事都拿出来说道。
围观的妇人早跑了,只剩几个闲汉当荤段子听。
应雪泥见了这情景,对楚岚道:“这人不雅,阿岚不如避开罢。”
楚岚点头,进门去了,应雪泥见她走了,便去看那崔员外,此时,崔员外已气的老脸惨白,捂着胸口跌坐在地,大喘着气,小厮们扶着老爷,又给他拍背,劝他宽心,其余小厮便冲上去要打杀董书生,人牙子又执意不让,双方剑拔弩张,更有董书生在地上装疯卖傻,场面十分难看。
应雪泥走到崔员外身边,俯身劝道:“老先生不如让他们将人带走,大家散了,他自有他的去处,龙阳别苑难道是好地方么?”
崔员外听了应雪泥这一句,终于定了定神,冷笑:“我被你这狗东西气昏了头,老夫给你偿命?你算什么东西!你且去,所作所为,自然铭记在心,终究是要还施彼身的!且等着罢!”
人牙子听了这话,心知彻底没戏,踢了踢董书生:“走吧!还当自己是驸马爷呢?”
董书生绝望的爬了几步,扒着崔家门前的石狮子不撒手,口里道:“我不去!你们聚一块儿坑我!”又骂崔柔“刚一见面就往我怀里钻,搂着腰不撒手!”“日日勾引我成事,赛过勾栏院里的头牌,耽误了我的功名!”还说“我不在家,便勾三搭四招野汉子来耍,一杯酒你一口我一口的!”
人牙子正要命打手来拖人,突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双檀香色嵌米珠绣花鞋慢慢的走下台阶,鞋上是一条茜色绢丝齐腰襦裙,用一条蝉翼纱蔷薇花束腰束着,上头绣着的胭脂蔷薇开的正艳,衣衫是云纹杏花的半臂,却是上好的软缎做的,这原是内室装扮,她出来的匆忙,手炉子也没拿,只披了一件大红猩猩毡。
这一身衣裳就不下数十两。
更别提腕子上的水晶手钏,脖子上的黄金璎珞,发髻间的珍珠步摇。
端的是殷实人家,富贵景象。
董书生愣了眼,也不叫唤了,直勾勾的看着来人。
正是崔柔。
她多久没这般盛装打扮了呢?勾股书库gugu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