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相见难(1 / 1)娇花不待嫁首页

芩玉拿着几本书回了屋,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想起如意写了信给她,去书案取了小刀将那信拆了,到窗前细细读了起来。    如意在信中说了这些日子在家做了何事,无非是踏青逛街,当然更多的,是吃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信末顺口提起周淮若的家世,似乎是大富之家。不过一笔带过,想必她也只是一时好奇,却引得芩玉心中一番愁意。    她放下信,想着今日与他的相处。那人总是在笑,从她第一次见他开始,从未见他摆出严肃面孔。蓦地想起方才初见时,他面朝湖边,转过头那瞬间,面孔上却是陌生的毫无表情。没有笑,没有表情,甚至没有任何感情,那一瞬间的他,甚至令她有些害怕。    周淮若,究竟是如何的一个人?她没有接触过太多男子,甚至连外人都极少见到,自是猜不出那人心中所想,可隐隐的,她觉得那人并非平日所见那副模样。    方才在湖边,她问起为何他会看过如此多的书,他当时一笑,风轻云淡的说了句:“我从小身体不好,常卧病在床,出不得门,唯有看书,父亲对我管教甚严,不许我看杂书,只好将那书藏在被褥下,趁他不在家时翻来看。”    他没有说太多,她却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没想到,如此开朗的人幼时也如她一般孤独,难免同病相怜,便觉得又离他近了些,心中暗自欢喜。想起三日之后的约定,心中半是期待半是不舍,那之后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而她,连那人是如何想的都不知。    她靠在榻上,想着总要做些什么探一下才好,又忐忑着不知他的反应,万一被拒,该有多丢脸面。思来想去,她猛地坐起来,想到方法。    芩玉起了身,来到书案旁,取了那支上等的松烟墨,轻轻研开,取笔沾了沾,脑中思索着该如何下笔。片刻后屏气凝神,下笔画了起来。她写的一手好字,别人皆临颜体、柳体,而她却极爱怀素的草书,父亲常说她孤冷性子,连字也是带着冷僻的劲道。    可几乎没几人知道,她山水画的功力不亚于书法,只是很少在人前显露罢了。从小师从名家,后来便渐渐地练出自己的风格,看书乏了,就会随手画几笔,权当打发时间。    不多时,笔下出现浓墨淡彩的山水,她聚精会神的画着,直到完成最后一笔,才舒了口气。最后在旁边空白处写了一行诗: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句诗乃是出自越人歌,还有下句:心悦君兮君不知。她想,以周淮若的学识,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诗的含义。将那副画轻轻吹干,趁天色还未暗,她匆匆出了门,到对面街上的那家画铺,选了一把上等竹扇,让掌柜尽快裱好送到府中。    这番折腾,再回屋时天色已暗下来。淡淡花香袭来,她没去点烛台,径直走到窗前,轻轻触摸那娇弱的花瓣。她突然后悔自己方才那番举动,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居然做出这等大胆的事来。  窗外渐渐没了光亮,眼前那盆花淹没在黑暗中,唯有香气不断袭来。    在纠结中过了三日,芩玉早早地打扮好,先去取了裱好的扇子,特意选了素雅的锦盒包好,又去街市那家专做桔红糕的铺子买了二斤糕点,让掌柜的严实包了,这才慢慢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她不急不缓的走着,心里却好似咚咚的敲起了战鼓,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紧张的喉咙发干,好似要上战场的将军,突然住了脚步,有些犹豫起来。  闭上眼,她心一横,罢了,就任性这一次吧,睁开眼定了定心神,慢慢向前走去。    没想到,等在那里的并非周淮若,而是他的随身侍从。他说少爷昨日因有急事已经返回,让他代替在此等候。她呆呆的没有听清后面那随从又说了什么,只木然的将锦盒和糕点都交于他,转身往回走。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到的家,一进屋,那沁人的花香袭来,却似乎多了一丝苦涩,仿佛在嘲笑她自作多情。一头倒在床上,她突然后悔送出那纸扇,若他本无意,多此一举不过是徒增烦恼,另他更加瞧不起她,早知如此,何必约他再见,不若两人从此陌路,人生再无交集。    她不知何时睡着的,第二日醒来头昏脑胀,发起了烧,几服药下去,烧虽退了,人却昏昏沉沉的不见清醒。偶尔醒来时,远远地看着梳妆台上那白玫瑰,许是过了花期,花瓣凋零,渐渐枯萎,好似她那无望的深情,终埋到了尘埃中。    陈应棠这几日也甚是烦忧,他出自官宦之家,改朝换代时□□爷直接将一帮前朝旧臣纳入新朝,陈家世代做官的路子才没断,到了他这代,弟弟不成器,整日无所事事,他这个当兄长的又对当官无甚兴趣,当个从七品的主簿就没了动静,这可急坏了父亲,不得不亲自出马为儿子谋划。    这会他刚接到调令,看着那页纸叹口气,礼部虽也不算水深火热之地,可听说这次选秀不少地方官员都盯着,打算把自己女儿送进宫。他自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但听父亲的意思,怕是由不得自己。    想到选秀便觉得头痛,皇上还是亲王时,府中便有几名妾室,登基前明德太后章怀皇后去世,现在的章穆皇后性情温顺,极为简朴,反倒是那几名女子后来一一受了封,极为骄奢。其中一位刘美人极为受宠,却善妒,怕是此次选秀要生出不少是非。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躲不过,还是提前想好应对,能避就避,任听吩咐办事总错不了的。    芩玉这病一直时好时坏,闷在屋中一个月,小翠觉得小姐自从生病以后便仿佛换了个人,整日长吁短叹,原本清清冷冷一人,现在倒像是哀怨的娇弱女子,没有点鲜活气儿。    这日是个大晴天,小翠劝着小姐出去走走。芩玉本不想出去,经不住她在耳边软磨硬泡,终是点了头。小翠见自家姑娘终于肯出门,欢喜的翻出她常穿的那件衣裙,又忙着给她梳发。    芩玉看着镜中那没精打采的脸,不由又叹了口气。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她心心念念想的皆是那人,左也不对,右也不行,只觉得身心俱疲,一颗心苍老了许多。  梳妆完毕正要出门,守门的仆人来报,说门口有人求见小姐,芩玉奇怪,问起是谁,那仆人说,是周府上派人来,说是有东西要交给她。    她一听那周字,先是一呆,反应过来慌忙往门口跑,那还顾得上淑女。到了门口,一随从打扮的人见到她,施了一礼,说他家公子让他将一份礼物和一封信带给小姐。    芩玉气喘吁吁,也顾不得缓一口气,忙将那素白信笺接下,看到上面熟悉的苍劲字迹,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让人将那锦盒送回屋,她找个引子打发了小翠,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一颗心砰砰直跳,马上就要看到期待已久的答案,却突然紧张起来。定了定神,她深吸口气,打开那页纸。信上仍是寥寥数字,谢了她送的那把扇子,又说那糕点也已转给如意。末尾提到,若下次她再回去,定要好好答谢。    又将那页纸细细读了几遍,才失望的放在桌上。信中没有任何答复,语气也是客套的寒暄,她努力想从那字句中找到一点点热情和改变,却徒劳无功。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瓶茉莉花露。她轻轻拿起,拔出瓶塞,一阵清香溢出,带着丝淡淡的苦涩。上次见面曾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喜欢茉莉,而他却记在心中,心中一甜,方才的失落仿佛也被这花香冲淡了不少。    或许,他并不知那句诗,她替他找着借口,心中原本灭了的火苗似乎又星点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