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黑衣人,头顶黑玉冠,左手中指上是一枚黑色的雕花玉戒。那花是滴水月,花开洁白,隐约看来有淡淡月华,果实成熟之时有月光之色,由是取名为滴水月。 大荒《本草经》记载:滴水月,曼陀罗也。其果如豆大,半裸于外,圆月之夜,有月华之色,入眼则盲,食之则亡。 那几名黑衣人正是夜月楼中人,奉命追拿出门逆贼明渊。为首的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正是新任夜月楼的楼主——盲,紫玉冠、紫玉戒,还有戒上那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滴水月,淡紫色的滴水月盛开在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之上,邪魅而妖娆。 那汉子朝五人略略欠了欠身,忙锚足了劲拉车,只听砰得一声,车轮越过棱石闪开一条道来,那马上的少年,哼了一声扬鞭而过,他身后的那一老一少也打马而来,那老者略带歉意地瞅了那汉子一眼,亦扬鞭走过。 “闪开,快闪开,耽误了本少爷的事,要你们好看!”身后又传来那少年横蛮的声音,不过这次有了那个随从老者低弱的劝阻声,还有少年不以为然的轻哼声。 那汉子只是略略向后扫了一眼便拉着缰绳沿边走着,他走得不快,只听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然后就是他的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骇人之声和肉身砸在雪地上的钝响。那汉子蓦的转头,那少年已经昏死过去了,他的身旁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一老一少,“少庄主……” 那汉子装作吃惊的模样,哎呦了一声,跳上车把马鞭打的如雨落般,刚才还无力的瘦马此刻散开蹄子飞奔起来,将破车颠得上下摆动。 “现在赶回去救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次就略施小惩……”刚才那个黑衣人面若冰霜冷冷地道。 那老者目光扫过五人,对上了为首的一个男子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双目颤抖着道,“凋……魂……”随机拉起那褐袍少年轻轻抬起锦衣少年恨恨地瞪了一眼黑衣男子,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那是……新的夜月楼主么?”那汉子忖道,“好像是叫做盲!盲!”夜月楼,凋魂门三大楼阁之一,擅长识人。若不是夜月楼的人有要事在身,且不愿多惹是非,那么以凋魂门人之心性那少年哪里还有命在?打断几根肋骨算是对少年的无礼冒犯稍加惩戒罢了!对于侮辱和无礼之人,特别是对他们无礼,凋魂门人素来不手软。 为首的黑衣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打马追赶那汉子而来。五匹高头骏马驰风也似的掠过,为首的男子瞥了那汉子一眼,招呼了身后之人踏雪而去。 那汉子微低着头,驾车缓缓行着。直到再也望不见那如鬼魅般的黑影,听不到招魂般的马铃声。 “停!”夜月楼主盲突然勒马,喝道:“去追刚才那个汉子。”他眉头紧皱,麻利地调转马头率先离去,他身后的四位黑衣人对望了一眼也打马紧跟。 “好厉害,不愧是凋魂门的三大神话之一!若非那女孩,哼,就让他跑了!”盲暗暗心惊,他虽然是夜月楼的楼主,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承影剑明渊。十年前,凋魂门的第一高手——如云,游历之时无意中救了雪地里快要冻僵的明渊,便将其带到少和之渊。七年之功,明渊从一个风影直到今日的三大神话之一。承影剑,本是如云随身宝剑,不知为何如云竟然给了明渊,就连他唯一的儿子野剑都没能得此殊荣。那天十岁的明渊背负那把承影剑出现在风雨楼时,风影,夜月,夙沙震惊了!可是,那天之后见过明渊的人也只有老门主九亭,寻梅三客、墨痕、野剑、夙沙等寥寥几人而已。至于他,盲,更是没有见过那个独行者——明渊,只是那些年在少和之渊流传的他的故事不绝于耳。 盲停在那辆破车车辙痕的断裂处若有所思,车痕从这个断崖处消失了,崖低隐约还可以看到破车的碎片,应该在那个山口,明渊,也就是刚才那个汉子便弃车往相反地方逃去了,而破车……断崖处有马蹄急停的痕迹,明渊弃车之时猛赶那匹被蒙了双目的瘦马,到了断崖,马蹄踏空,自然就有了现在眼前的情形。 “你道我会上当么?”盲朝断崖上空好似是和人对话,也好似自言自语。 “向西,追。一个脚印都不能忽略!”盲双眉一凛果断地命令。 马蹄声渐渐的远了。 “大哥哥,他们走了。”断崖中段的一个凹陷处里正是夜月要寻找的人。 “不!”此刻明渊已经用雪擦净了涂在脸上和手上的用来易容的液体,恢复了原本英俊的容颜,“那是他的障眼法,呵呵……有意思,他将计就计说是走了,又悄悄下马回来了!那边恐怕已经告知夙沙了。没想到今日我却把自己逼上了绝境!”明渊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麻烦了呢!” “我们会死么?”苏泠儿淡淡地问,手紧紧的抓住明渊的衣角。洞中地方不大,两人稍微一动便有滚落山崖的危险。明渊淡淡一笑,道:“不,你不会死!” “那你呢?” “我?”明渊苦笑了下,摇摇头,“也许不会!”明渊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传来呼啸声,“夜月楼楼主盲见过明君,请明君上来吧!”声音在风雪中远远传来,虽然微弱却一字一字清晰的传入明渊耳中。 盲话音刚落,只听得上面簌簌地落下许多雪来,接着一根绳子垂在洞口,不长不短正好够明渊碰到。 “怎么办?”苏泠儿紧张地看着明渊皱紧的眉头,煞是担心。 “别出声,他并不确定我们在这里。”明渊小声吩咐,拉紧苏泠儿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哼哼,难道你想在下面躲一辈子么?堂堂承影剑就甘于蜗居雪中?”盲冷冷地道,可是只有肆虐的风雪回应他的激将之法,其他异样的声音自然是没有。盲见没有回声,眉头皱了皱,难道是他的推断错了?本来兵不厌诈,虚就是实,实就是虚,虚实难料。说不定此时明渊已经一路向西去了。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明渊小声安排,放下肩上的青布包裹轻轻缘绳而上。他不必担心盲会在他登崖时对他痛下杀手,因为他知道,墨痕现在不能要他的命,他的命属于凋魂,他的血更要在黎仞天的祭坛上一点点的流尽。可是他也确定,盲现在有利之地,必然会先重伤他然后擒拿。 正当盲心中隐现退意之时,突然绳子一动,盲心中一喜,忙命手下布好了箭阵,只等明渊露头便先射伤他大穴限制他的行动,到那时擒明渊不是轻而易举么? 可是,明渊也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正如他所料那样,在离崖顶五六丈时头顶上方就已经传来呼啸的利箭划破风雪的声音,两支喂有毒的羽箭分别射向他的右臂,左肩。 “嘿嘿,好狠的心!”明渊心里冷笑了一声,右手手指间夹着的三个冰球夹杂着劲风不偏不倚正好击偏了来势汹汹的毒箭,最后一个冰球余势未尽击在一个黑衣人持弓的左手手腕上,登时长弓脱手,明渊长袖一引一拿两支羽箭已经尽在手中。双足借力一点人已经高高跃起,未等盲的手下长箭射出,明渊甩出的毒箭已经穿透另一个持弓人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痛得黑衣人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冷汗直流。一个连环腿踢开了盲刺来的双枪,也同时将最后那个弯弓的黑衣人踢翻一旁。 这一系列动作仅仅发生在一刹那,还没等崖顶之人反应接招,明渊已经率先除了盲的三个帮手,免了自己的后顾之忧,轻松地落在盲背后。 “好功夫!”盲一点也不敢大意,手中紧紧握住那两杆银白色的短铁枪。明渊哼了一声揉身而上,一掌直扑盲面门而来。明渊没有时间和盲耗,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等夙沙来了,他就是想走也是不可能了! 明渊这样想着已经赤手空拳和盲拆了三四招了。 三招过后,盲不禁暗暗心惊,承影剑果然非同一般,他的枪法的威力在明渊掌法之下竟然就如长江猛浪拍在坚硬的岩石上一般,只是轻微撼动岩石一点,而自己却被岩石的反击之力震得支离破碎。盲一声清喝,双枪合一,枪头抖了个花,直往明渊肩头刺来。明渊左肩一沉,脚一勾一挑踢向盲腋下,盲吃痛,闷哼了一声,挥掌击向明渊面门。明渊双手一翻,枪身登时弯了,明渊借这之际,右腿横扫,只听砰得一声,盲□□脱手,摔出三丈余。枪身蕴含的力道再加上明渊那一腿之力震得盲胸口一滞,“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刚才明渊那一招正是承影剑法中的一招,他山之石。这一招非己之内力强于敌之内力者不可滥用,否则必会遭其力道的反噬而身受其害。 明渊手一挥,那杆银枪已经插到盲身边,枪头入冻土半尺,枪尾毋自颤抖不止在风中传出嗡嗡的鸣声,盲脸色变了变,拔出□□,横枪当胸。明渊从身旁那个被踢翻的黑衣男子腰间拔出长剑,仗剑而立,那黑衣人以为明渊要杀他,吓得连滚带爬倒退到崖边。明渊冷冷的睨了盲一眼心下冷笑不已,“这就是夜月楼的手下么?凋魂,竟有如此贪生怕死之人!”,明渊长剑一震,嗡嗡之声回荡在呼啸的风中。他不敢大意,他的每一刻每一时都是在以生命在博取。 明渊撩起前襟,束在腰间。左手捏了个剑决挺剑往盲颈中削来。明渊不愿与他缠斗,竭尽全力挺枪向盲颈间挥去,可是盲只想重伤明渊,并没有权利置明渊于死地。两人在风雪中身影飘忽,一个是玄裳似夜,一个是黑衣如墨,如同两条缠斗的黑色巨龙。 □□被盲挥舞得虎虎生威,每一枪皆有数百斤的力道,着实不可轻视。刚才盲大意一败激起了他强烈的好胜之心,只想打败明渊,将他好好的羞辱一番,消一消首战挫败之辱。明渊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挥剑游走。他不敢直接去碰盲猛烈的枪身,便极尽承影剑法之长处,以剑走轻灵为要,剑身只是游走在枪法空隙,左右突飞。 一个枪如游龙,一个剑若舞凤,在茫茫雪海,烈烈寒风中衣袂翻飞,锋光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