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坐在书案前正一笔一画的描着丹青的林染,毫不意外的收到了林母差人送来鎏金的帖子。三日后,当今太后在百官之首的丞相府府举办芙蓉宴,排的上名的大家贵女都会前去。 这宋丞相算起来还是魏帝的远方表舅,乃是太后娘家的远亲哥哥,自小是聪明绝顶才智双全,后来进朝为官在这庙堂中一步一步走到百官之首位,虽有太后扶持,但也不可否认此人的能力出众。 芙蓉宴,其实是太后娘娘变相的为皇室子弟选妻的宴会,百花齐放无数的贵女争相斗艳,只为得到太后的赏识为自己谋个好去处更为自家寻了依靠。 林母是托了无数的关系,找了无数的人,塞了无数的钱财,才得来的帖子。 上一世,正是因为林染的悲号惭愧杞人忧天自叹自哀的心思,生生的断了这次机会,间接的促成了后面发生的事。 “告诉母亲,芙蓉宴我会去。”林染微微抬手捋着耳边垂发,对着身后的丫鬟启唇低声道。 若不是,林染知道上一世便是自己没去,林惠怡依恃着林母去了,一举便获了四皇子母妃也就是贾贵妃的赏识与喜爱。若不是林染早知其实那位威严的太后娘娘,举办这场芙蓉宴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见一面明日回京的九孙苻瀮尧。 林染,原是不会去的。 其实,无论这一世的林染会有多大的改变,但她淡泊的性情是不会改的,不是她关心的人关心的事,她是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的。 第二日 林染端着一盏清茶躺在太妃椅上,悠悠的晒着太阳,她睁开眼睛带着些轻笑,瞥一眼四周议论纷纷,偶尔还偷偷瞧她的丫鬟婆子们,没说话。 林染深知,这不能责怪他们,自八岁后她就再也没出过她的那栋小阁楼,现在突然的在他们的视线中出现,自然会引得他们对她这个嫡出小姐评头论足。 “噼里啪啦噼噼啪啪!”一阵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林染惊得眼睛一睁。 林染的声音从喉咙根上,有些颤抖的发出:“出什么事?” “小姐,今日是九王爷从边外回京。”一个长得十分清秀丫鬟,满脸笑意的回着林染。 林染低眉,半响眼眶有些微红,重复的嘀咕道:“回来了!” 一瞬间,林染一个惊灵一样立马便清醒了过来,飞快的掀开披在身上的披风,一个健步飞快的走向外走去。 “小姐,小姐!”身后的丫鬟们都惊声的叫着。 林染,一点也没有理会她们,从阁楼的小庭院,经过长长的巷道,偏房,耳房,内院,在经过正厅终于到了大门,这是林染许久以来第一次到自家的大门。 林家就在京道的尽头,林家过去就是皇宫,那个人是一回京就必须去皇宫向魏帝汇报军况的。 所以,那个人,苻九,他一定会经过林家的,林染就想看看他一眼哪怕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就想好好的看他一眼。 林染手带些微颤,轻轻的推开自家的大门,一眼望去京道的两边便挤满了无数的人。 每个人都在惊叫着欢呼雀跃着,他们的战神九王爷回来了,若不是林家的大门下有很多的阶梯,林染怕是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远远的就见那威严的军队缓慢的驶来,领头的男子骑着一匹红鬃白身的烈马。男子,束发暗冠,勒得眉额更显意气,穿着同款暗黑的盔袍,腰间围着银带。 微垂的眼睫,凤尾般的眼角,带着丝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深邃的眼睛直视这前方,眼底深处看不清的幽深,暗淡的眸色,满是冰冷不带丝毫的掩饰,却能清楚的让林染感受到他的漠然,即使他们的距离很远,面庞俊逸有形,侧面带来的喉结隐隐有些诱惑。 宛如: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 一晃间,男子便已远去,林染的唇角慢慢的溢出了笑容,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她很高兴,因为她见到了他,活生生的他,不是别人口中的他。 “小染。”林母人未到声就到,唤着她的名字。 转身过去便见林母与林父两人微带着些担忧的神情,林染抿着嘴轻轻的一笑:“父亲,母亲,女儿想出去走走。” 两人都怔怔出神的望着林染,过来一会,林父寻思半天有些激动,喜不自尽:“你,你可是当真愿意出去吗?” “嗯,女儿愿意。” “让你母亲陪你出去吧!”林父道。 林染微微的摇摇头,认真的对着林父一字一句道:“父亲无须担忧,女儿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染的语气太过于的坚定,还是林父怕自己不答应林染刚刚升起的想法又缩回去了。 总之,林染出府了,一个人出府了。 林父手扶着一侧的朱红的大门,微突起的青筋都显着他的紧张,片刻,微微的叹一口气,看着十年不出府门的独女豪不胆怯的样子,慢慢的眼底升起了激动藏着些疑惑。 “老爷!小染她这是?”林母满脸的担忧,看着林染离去的背影。 林父移移身子,站到自己夫人面前安抚着:“无须担心,我会吩咐城中的铺子照看!” 林染慢悠悠的晃着,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上,她的心中涌上了丝丝的激动,那是一种种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激动。 上一世林家没落后,林染一共到过三次这条街道,一次是林惠怡将她带于宅院囚禁时,一次是苻九出征之际林惠怡故意带着她到城墙上羞辱她,最后一次便是林惠怡将她卖给京城中最大青楼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林染就到了,现在依然门庭若市的留琴园,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青楼。 林染低垂这眼眸,轻轻的微带着些难受的笑着:“不会了不会了,这些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了。” 那时的林染虽不谙世事,但也知道青楼是干什么的。就在这条大道上,就在这个门口,她拼死的抵抗着挣扎着喊叫着甚至求饶,但是她的堂姐没有丝丝的动容,依然冷酷决绝的派人将她打晕送了进去。 老鸨是个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即使知道林染是谁,她依然敢将林染伤的遍体鳞伤,只想让林染答应将初夜卖出去。 若不是那个房间的窗外是护河的一侧,若不是林染强大的意志,若不是她还记得苻九为她做的事犯的错,现在的林染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毕竟那时的林染谁都不是。 林染淡淡的抬头望着天空,眨眨眼睛,有些释然的笑了笑:“林染,这些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咦,小妞,你这是在仰天长啸吗?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像你这样不拘一格呢!何故在这青楼之地驻听?”一颇有些不识相的男声将林染拉回了现实。 唇角挂着风流浪子般的笑容,眼睛里却半丝的亵渎都没有,一身的华丽衣裳被污垢染的不成样子,醉醺醺的身子满身的水粉味不用想也知道刚从留琴园出来 本以为是那家的贵公子,在府中受了气出府买醉的,但是,林染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半响启口轻声:“苻锦英?” 苻锦英,皇长孙,大皇子的独子也就小苻九几岁,因大皇子为救苻九英年早逝,大皇妃也殉情了,自幼便被苻九照管长大一直跟着苻九住。谁也不怕就连大魏皇帝他的皇爷爷他也不怕,偌大的皇室只有苻九能降的住他。 上一世这个时候苻九从皇宫回府后没有见着自己侄儿,盔甲都未见褪下满身怒气的在留琴园的门口将皇长孙抓回去,直接仗责了八十大棍,打的皇长孙一月都没有出门。 这件事即使是林染,上一世也曾听到下人嘀咕过。 那人喉头立马梗住,眼睛一缩:“你,你,你。” 林染眸光微微一动,嘴角翘起冷声道:“九叔,今日回京你不知?你若不在一刻钟回府的话,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苻锦英满脸震惊的瞪着林染,镇静的理理衣裳:“你莫不是九叔走边关带回来的丫头,让你来抓我的?可是九叔不应该会带丫头回来,你也不应该叫九叔九叔?” 林染听见他囫囵的话,噗嗤的一笑,适当的提醒到:“若是再不回去,九叔就要来抓你了。” 苻锦英眼睛一缩,带着些颤抖,努力的支撑着自己,冲林染抱手称道:“无须担心,昨日本公子已向皇爷爷说过了,让他多留九叔些时日。” 林染,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你看,看什么?”苻锦英有些不自在的,搓搓自己的身子。 “你还是对自己如此的自信。”林染嗤笑一声。 苻锦英怔了一怔,舔舔嘴唇,问了个十分无趣的问题:“看你的样子和穿着,你应当不是九叔从边关带回来的。应该是这京中那家的大家贵女,可是谁家的闺房之女能在青楼门口长笑驻停,还能和本公子健谈。最重要的是你怎么能叫本公子的九叔为九叔呢?你不是应该叫他九爷或者九王爷吗?说吧,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本公子事先告诉你,本公子虽是皇室,可是,本公子是一个留恋花乡的人,你可别看上本公子” 林染嘴角微抽,故意的笑了笑有些神秘的凑上前去,对着苻锦英十分郑重的道:“没看上你,看上你九叔了,想做你就九婶。” ……………… 苻锦英整个人,如同呆瓜般一动不动的站着,直直的看着林染,半响,脸上带着不忍打击林染的表情:“不是本公子打击你,是九叔他根本不会对女子有什么,不对,是他不会对其他的女子有任何怜惜之情的。我九叔十四岁的时候碰见他这一生的劫,找了那个女子十年,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至于那个女人是谁本公子也不知道。我好意劝你还是放过自己,换个人吧。” 林染眯着眼睛的看着苻锦英,笑了,是那种十分快活的笑了。 “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像我九叔那等的身份地位找了一个女子十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吗?那种感情用毁天灭地形容都为之不过,你居然还笑的出来。”苻锦英有些不明所以,抓着自己的脑袋冲林染叫道。 林染轻轻捋一捋耳边的垂发,十分自信的对着苻锦英:“你会叫我九婶的,很快。” “愚蠢的人!” 林染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 一道冰冷夹杂着怒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苻锦英!” 只见苻锦英满脸震惊,随后哆嗦的转过脸去,求饶般的叫道:“九叔!” 林染微微一愣转身看去,苻九骑着回时的烈马,满脸的冰冷怒意疾驰而来,看也没有看一眼林染,飞身一脚过去就踹翻了苻锦英。 苻锦英捂着心口,痛苦的叫道:“九叔!下手能不能轻点。” “押回去!”苻九对着身后的随从冷淡的说道。 那随从叫阿群,上一世从塞外送书信给林染的人。 林染痴痴的望着他,这样近距离的看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长得和自己脑海中想的一模一样,很冷,声音冷、脸冷、全身都冷。 不似一般的王孙贵族那般冒着贵气,他的身上散着清冷之意出离孤绝,。 苻锦英怪吼怪叫的声音将林染拉回了现实,“阿群!轻点轻点轻点!”还未反应过来,一行人又飞驰而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给过林染一个眼神。 但是,林染很满足,一天内见到想见的人两次,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林染轻轻的笑着看着远去的身影,低声笑道:“苻九,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