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摇光也没管她纠结的心绪,把杏花叫进来问:“银子拿到了没有?”
庄头夫妻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起来之后,便十分自觉地提出,要将以前替姑娘“保管”着的月银奉还。
谢摇光想了想,也没一口咬定让他们凑够原本的数目,只要了二百两。夫妻两个欢天喜地应下来,又围着了她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
“那边刚送过来。”
杏花见她问起,立即将一包银子取出来:“我收下的时候就称过了,分量上没错,二百两有余。”
谢摇光点点头,没伸手去接,只道:“你替我收着。”
“哎!”杏花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姑娘放心!”
她收好银子,又有些不忿地道:“姑娘的月银加起来可不止这个数!何必对他们如此宽厚。”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逼得狠了,也不是好事。”谢摇光淡淡道,“我要整治他们,日后有的是办法。”
她侧头打量了杏花几眼,忽然又说:“何况,我如今虽清醒了,府里却未必一定会派人来接我回去。就算派人来接我,也未必会留我长住。说不定,今后还要继续和他们打交道。”
杏花一愣,脸上笑意都减了几分:“姑娘神智已恢复了,又是国公府的嫡女,如今正值花信之年,哪还可能继续放在外面养呢?”
谢摇光笑笑,并不与她争论这个,慢悠悠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从前不乐意一辈子待在乡下地方,一心想要离了我身边,这也是常理,我能理解。”
杏花浑身一颤,正要说话,却被谢摇光抬手阻住了。
“这次,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道:“我可以既往不咎,继续留你在身边伺候。今后若我回府长住,便让你跟着回府。若我依旧被养在外面,那也不容你推诿逃避。”
杏花张了张口,似想应下,又听谢摇光提醒她:“前途未卜,若你不愿赌这一场,那这两百两银子,我分你一半。就当是全了奶娘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你自去想办法谋你的前程吧。”
杏花听罢,毫不犹豫地朝她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赌咒发誓道:“我愿追随姑娘,从此绝无二心!若不然,令我天打五雷轰,死了也要下地狱油锅,不得安生。”
“不后悔?”
“不后悔!”杏花坚定道。
她生性机灵,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从谢摇光醒来后的言行里,已经判断出这位二姑娘绝非池中之物。就算回不去府里,今后的前程也绝不会差。
谢摇光微微一笑,正色道:“我这个人,向来好说话,只容不得半点儿背叛。你记住了。”
杏花又磕了个头,道:“姑娘放心!”
谢摇光满意地点点头。
她在末世挣扎求生多年,末世之中人心沦丧,她早就见惯了人性的黑暗面。杏花以前那点小心思,在她看来,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她如今初来乍到,手边无人可用。李氏懦弱,担不起事,只这个杏花倒有几分机灵,是以才浪费了一番口舌将她收服。
与杏花谈过之后,谢摇光也有些累了。她这副身体本来就久病,吃饱之后一阵一阵地犯困,便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休息一会儿。”
“是。”
谢摇光躺到床上,强行把那只拒绝她亲近的猫抓过来摁住,用力揉搓了几下:“来,乖喵,陪我睡会儿午觉。”
鱼干横了她一眼,嫌弃地用尾巴抽了她一记,灵活地溜到了床上的另一个角落。
谢摇光完全不以为意,一脸“成功撸到猫简直美滋滋”的表情,满足地睡觉去了。
那只猫蹲在床角,警惕地打量她片刻。见谢摇光再无动作,便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埋头入睡了。
几乎便在猫儿合上眼的同时,东宫之中,常年久病卧床的太子沈渊苏醒了过来。
太子积年病弱,生来早产又胎里带毒。从小到大,无数太医为其看诊调养,也未能让太子的身体稍见起色。
尤其是近几个月来,太子的病情愈见严重。每日里,几乎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着的。其他时候都陷入了沉沉昏睡,唤也唤不醒。
宫里一直有传言,说素有“当世医圣”之称的高僧慧明法师,昔年被秘密请入宫内,替太子看诊,亦是束手无策。甚至,慧明曾断言,当今这位太子殿下,难以熬过二十五岁。
而太子如今已然及冠了。
看他这段时日里频繁发病的凶险模样,能不能当真再活五年,谁也说不好。
“殿下醒了。”
室内侍奉的宫人眼尖,一看见床上的动静,便立刻拿了软枕过来,替靠坐而起的太子垫在身后,又奉上了温热的药茶。
太子接过来,略饮一口便放下,低低咳了两声,沉声道:“传鹤影来见孤。”
鹤影是他手下暗部的首领,素不轻动。能在内室贴身侍奉的宫人都是太子的心腹,闻言便知太子此番定有要事,顿时深深低下头去:“喏。”
鹤影来得很快。太子也心知自己清醒时间有限,并不和他闲话,屏退左右之后径直开口:“孤要寻的人,已经找到了。有几件事,你立即着手去办,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