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得慢的祈天灯早在近岸处都已阵亡,仅剩下飘到湖心那一批灯笼。
沈柠匆匆一扫,一面是岸边又飞下一批轻功好手,一面是湖心停着的画舫和上空飘荡的祈天灯。原先凭她一人难以跨越没有莲叶莲花覆盖的湖面,现在有了每一步都如期而至的箭杆保驾护航,沈柠信心大涨,打算先跃去画舫借力再取几条五色绳。
果然她跃起后,宴辞就默契地调转方向,足下箭矢如影随形,破空而至!
注意到这一点,沈柠脸上浮起个自己也未察觉的笑容。
同一时刻,闻筝已攀至最后一跃的最高处,岸边留意她的宣迟和殷不辞齐齐呼了声“糟糕”,一眼看透她无依可凭且内力已尽,眼见就要重重的落下一头扎进湖里,匆忙组织弟子下去捞人。
他俩都能看分明的事,宴辞自然早已看清。这边沈柠尚未抵达画舫,还需一箭助力,而另一个方向上,闻筝身形已经稳不住,显出摇摇坠势。
握弓的手微微一顿,修长的眉倏而拧起,双唇紧抿。弓弦绷至极点,猛地一松,一支箭电射而出,跨越了大半个湖面,飞至湖面中央——
闻筝的脚下!
竹枝堂大堂主当机立断踏在剪杆上纵身一跃,免于落水,借着方才一箭之力已跃至一丛完好的莲叶上,一边运上内力开口:“竹枝堂闻筝,多谢朋友施箭搭救!”她内力充沛,湖两岸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得了这一口喘息余地,闻筝一路提气飞纵回岸边,刚落地就朝箭来的方向望去,树影憧憧,仅余红飘带垂在树上,树下已然没了人影,
沈柠眼见还差两步就踏上画舫,忽然脚下踏空,原本应至的箭矢没有射|到,猝不及防身形一晃从空中摔落。闻筝那声道谢稳稳地传入耳中,整个人思绪一空——
不是射偏了,原来,是救了那个红衣女子吗?
为什么……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脑中如电光火石划过昨夜桥上远远看到的两人背向而立的画面。再睁眼时,一条似乎是腰带的东西从最近的画舫飞来,沈柠慌乱中匆忙抓住,一股巨力传来,眼前一花,人已稳稳站在了画舫船头。
这艘画舫是最大的一艘,船头一名男子懒散地斜靠在美人怀中品酒,紫黑色的衣袍上满绣芙蓉花,长长的衣摆和袖子铺在甲板上,左右还各侍奉着三四名容貌姣好的美艳男女,好一个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的风流场面。
等等,竟然还有男孩子?!
沈柠被这副过于糜烂的场面惊得不轻,月光正好穿过云层缝隙,映在正中男子冰白的脸上,那一抬眼的风情太过锋利,直直刺入她眼底。
没错,男子通身冰肤雪貌,是超越性别甚至超越想象的美,明明周边环绕着的少年少女都颜值不低,还带了年轻人特有的水灵漂亮,但在如此多鲜嫩娇花簇拥下,沈柠还是一眼就栽到中间那男子身上,再难将目光错开。
沈柠只在小时候从年轻剑圣的身上领教过这种目眩神迷,近些年沈缨修身养性,杀气内蕴,已经温雅收敛多了。仅凭一眼,沈柠已认出他是谁。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艳郎君顾知寒,沈柠早在《君子卷》和偃傀派娃娃那里见识过他的大名,现在面对面的见了,才知道真人的震撼有多么锋锐犀利。
若说年轻时沈缨最大的观感是一个“冷”字,年少的沈楼是一个“痞”字,那么这位艳郎君,浑身上下最浓墨重彩的就是一个“艳”字。
他看着二十余岁,比沈缨少了沧桑寂寞,比沈楼多了成熟性感;神造人时对旁人只存三分心思,偏偏爱他七分;乌眼琼鼻,玉面朱唇,色若春花。
可下一刻沈柠就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这一张脸太过完美,美得散发出妖异的邪气。他唇上沾酒,似乎察觉到沈柠目光,小舌探出在上唇轻轻一舔酒液,唇色愈发猩红,明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凭空多出一股残忍的错觉,令人胆颤心惊。
“多谢顾尊主搭救。”
顾知寒目光上下一扫,眼皮轻轻撩动,探身采了一支开得很美的莲花,抛下那一群妖娆的少年少女,含笑走到沈柠面前:“那一式流风回雪使得极好,人又美如芙蕖,此地没什么能配得上姑娘,就将这一支幽莲赠予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