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才看清梁先生的相貌,他满头银丝,容貌却体态却像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杨贵妃的魂就飘在绣铺的上空,她将一丈白绫踏于脚下,在空中跳着幽魅的舞步,盛世的浮影在她周身流转,如牡丹花般的清丽姿容在她脸庞上绽放…… “还好我跑出来了,不然怎么见得到杨贵妃的绝色?”我心里暗自唏嘘着。 就在那位鹤发童颜的梁先生痴痴望着杨玉环的魂魄时,杨玉环在转身与他对视的瞬间抛出了手中的长绫,长绫似剑一般飞向了梁先生的胸口。 “你为何要扰我清净?!”那丈长绫将梁先生的脖子紧紧勒住。 刀朵见贵妃之魂要杀人,遂坐下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热闹,好似就盼着贵妃出来杀人似的。 “玉环,你不记得我了吗?”梁先生双手紧握着长绫,满眼含泪望着飘在他头顶的杨玉环。 “你是何人?!”杨玉环轻蹙细眉,幽幽轻叹。 “我是三郎啊!”梁先生仰面望着杨玉环高呼。 “三郎?”杨玉环的眼神遂变得痴怨起来。 正当我以为一场感人肺腑的人鬼之恋要上演之时,坐在绣铺里磨着指甲的刀朵却鄙夷地笑出了声。 “是,玉环,我就是三郎!你快回到绣画上,我带你走。”梁先生激动地回道。 “你骗人!!!”却不料杨玉环发怒了,狠狠地用那一丈白绫刺进了梁先生的喉咙里,梁先生顿时倒地而亡。 杨玉环扶了扶自己的长裙,哀怨地低眼看了看躺在血泊里的梁先生,转身便飞进了绣画里。 刀朵看人死了,遂站起身拍了拍指甲盖上的粉末,准备收拾……忽而,她好像想到什么。 “看什么呢,你?还看?你是要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把这位‘三郎’的尸体吃干抹净的吗?”刀朵忽然仰面看向已经躲在了门后的我,看来她早就发现我跑出来偷看了。 我又从门后走了出来,望着楼下的刀朵和地上的尸体以及碎玻璃片问:“是这位梁先生把玻璃打碎的吗?” “不是。是他不听我的警告,自己去伸手摸了贵妃绣品外面的玻璃罩,贵妃生气了,玻璃罩就自己碎了。”刀朵解释道。 “那他真的是‘三郎’吗?三郎又是谁?”我好奇追问。 “杨玉环生前常唤李隆基为三郎,但是后人不知李隆基却不是唤杨贵妃为玉环,而是唤其闺名真儿。这位梁先生想骗杨玉环,却不知自己早就露馅了。这不就是来找死的么?活该!”刀朵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新的玻璃罩,一边回答着我的问题,一边给杨玉环的绣品安装上了新的玻璃罩。 “原来如此,那为何戏台上的李隆基是唤杨贵妃为玉环呢?”我傻愣愣地问道。 “傻孩子,那些戏本子都是别人乱写的!事实上又有几个人真正地身临其境地体验过皇帝与贵妃之间的宫闱之乐?”刀朵懒声轻叹。 “那,那万一梁先生一时情急叫错了呢?万一他真是李隆基转世呢?”我越发好奇了。 “那他就更该死了!!!”刀朵没好气地回道,转而插着腰瞪着我问,“你当真想看我将这地上的鲜尸狼吞虎咽了?” “不,不想看!”我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那还不会赶紧回房间去?!”刀朵像催一个不听话孩子一般催促着我回房。 我扒着门边,做出一副马上就会回房间的姿势,又继续追问道:“那杨贵妃到底是如何死的?” “世人皆知啊!杨贵妃被李隆基害死的啊!”刀朵越来越不耐烦了。 “如何害死的?唱戏的不是说杨贵妃是被高力士害死的吗?还有另一个版本,说是在马嵬驿兵变之际被乔装改扮送去了倭国……”我怕我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会睡不着觉。 “戏本子你也信?孩子,哪怕是史书也只是写给后人看的 ,没准是皇帝‘教’人写的。至于杨贵妃到底是如何死的,反正她的魂魄就在墙上那副绣画里,有机会你再问问她吧。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从不与我交谈。丫头,你再不进房间,我可不管了,我好多天没吃人肉了……”刀朵转过身看着脚下的鲜尸吞口水,好像有些急不可耐。 我赶紧躲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可我隔着房门都能听见刀朵嚼碎人骨头发出的嘎嘣嘎嘣的响声,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还犯恶心。 我躺上了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脑海里全是杨玉环的魂魄出现在绣铺上空的情景,戏台上的戏子演绎出来的杨玉环的舞步和姿色远远比不上她真人的风华绝代。 可我的问题又来了,我在想到底是谁给杨玉环做了那件绣品,还让她的魂魄安然无恙地留在了那绣品里,那人与杨玉环又有何种缘源。 我如是想着,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女子被人簇拥着坐在海船上,忽而海风骤起,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船被巨浪掀翻…… “救我,救我!” 我惊地从梦中醒来,发现朝阳都照进窗户里来了,刚一转脸,发现床边坐着个人。 “怎么发烧了?”莲澈坐在床边蹙着眉望着我问。 我痴看着他的脸,彼时真怕自己是在梦里…… “看什么呢?!傻了吧,你?”莲澈拱起食指用指节在我额头轻轻叮了一下,我方才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见了他。 “唔,你怎么来了?”彼时年少,竟也一点不知道将自己“痴心”稍微藏起来一点,就连说话也都是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莲澈。 “担心你啊,朵儿刁钻,性格火辣,我怕你被她吓着。这不,才不到两天的时间,你就病了,发着烧呢……”莲澈用他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叹道。 “西餐厅的山姆和安琪被人杀了,你知道么?”我顾不着自己是否生病发烧,我着急莲澈是否一时冲动杀了人。 “早晨来绣铺的时候听朵儿提起过。”莲澈如是回答,我便完全信他与那件凶杀案无关。 我听得很清楚,他一直在称呼刀朵为朵儿,他们的关系好像很亲昵,可我却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我很想问他与刀朵是什么关系,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我还是忍了回去,卑微如我,好怕莲澈看出我对他动了心。 “昨天我看见杨玉环的魂魄从绣品里飞了出来……”我望着莲澈轻声说,假装我一点也不在意他和刀朵之间的关系。 “我们绣魂门只给枉死者绣魂。杨玉环是枉死的,冤魂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这人世。你与她无冤无仇,她不会伤害你的。”莲澈耐心解释道。 “你是绣魂门的人,你知道是谁替杨玉环绣魂的吗?她到底是如何枉死的?”我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