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再近些时,郑义看清是一艘华丽的大游船。船头上立几个着黑色劲装的孔武大汉,虎视正前方。 见此情形,郑义知道一定日月教的人来了。于是跳到船上,取了火把点燃,然后手持火把跃上舱顶,把腰一弓一溜放火烧船。风助火势,很快一条火龙横卧河上。 日月教的人见前面忽然有人烧船阻击,急忙减速,怕撞上火龙。这时已经很近,郑义也点燃最后一艘游船。他立起身来,站在舱顶,居高临下对准大汉们撒出一把石子,立时有人惨呼倒下。再一把石子打出去,又倒毙几个划船人。大游船动力失去平衡,便要打横。 接连得手,郑义豪情万丈,一不做二不休,脚尖一点,人如飞鹤带着火把到了大游船的舱顶,俯身迅速点燃数处。郑义点火烧船,身法似行云流水,火把随身似条龙,所过之处腾腾火起,看着是轻而易举之事。其实在那大船的舱顶上,他的脚下也是险情迭出,每次落脚点都有淬毒利矛透舱而出,前后堪堪相差分毫时间。 舱内有高手?不错,高手正是江湖人称霸王枪的赫德彪——玖香堂堂主,日月五毒教的十堂主之一,前任堂主三高士赫德锋的堂兄弟。近日来奉命坐镇楚州月饮轩,今晚接到警讯乘船前来应对强敌。合该他运走背时,在此处就遇上旷古奇材荡魔神侠郑义——魔道克星。 话说郑义到了舱顶北端,长身飞起落向天王那瑞河北岸。人在半空,听得背后风劲,急长舒右臂,反手一捞,捉住一支几乎将及背心的长矛。郑义手臂一旋,瞧也不瞧把长矛掠顶后掷,人到岸上,就听身后一声惨叫。转头望时,只见河里大船船头,一个雄壮大汉被长矛贯胸拄在船上,后仰不倒。那人头垂左肩,想是已经呜呼哀哉。 是的,那一命呜呼的大汉就是霸王枪赫德彪。原来他在船舱里边,连刺数枪都被郑义险险避过。后见郑义飞离大船,便紧急追出船头,把成名兵器奋力投刺。眼见□□呼啸而去,势必一击毙敌,他刚欲拍手称快,孰料画风急转,□□倒飞回来,而且比去时更猛,一下钻进怀里,透胸穿过扎在船板上,死不能倒。可怜他一生玩枪,终被枪亡。火光映照他骇死的面容,十分恐怖。 此时船上火势冲天,上面的人纷纷弃船跳河。一时间河里边人头挤挤。郑义拣了石子照头打去,中招者即沉入水,河面上泛起一股股血泡。投水者见此情状,无不心惊胆颤,都惶惶闭气沉水,向南岸潜游。 郑义见日月教的人逃往对岸,连滚带爬地一个个狼狈不堪,心中甚觉快意。又有片刻时间,远看天王那瑞河上游,火光点点,疾速移动而来。再近些时,却是几艘豪华大游船,船头上都站有黑色劲装汉子,眺望正前方——日月教的大队人马到了。 船队很快来到眼前,船上人看到一条火龙横亘河面,就有一只二十四人划力的尖头大船加速向前冲,一头把火龙拦腰撞断,冲关而过。火龙迅速向两边荡开,船队汹涌过去。郑义见势不妙,急忙向日盛船行飞奔过去。 郑义到了日盛船行,这里已经是静寂一片,只有清冷的月光撒在地上,和霜泛着白透着寒意。嗜血兽王和混世魔王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十分凄凉。郑义收住脚步,这时龚正迎了上来,说道:“八师祖,望云眼许赋已经率领人们远走高飞。临走时,他们都对您遥拜三叩首,说生生世世、子子孙孙永远铭记您的恩德。” 郑义笑道:“好好好,走了就好。都是重情义的乡亲,希望他们一帆风顺,平安到达东海岛上,从此过上平静的生活。日月教的大队马上就到,我们须再给他们找点麻烦,阻上一时,让逃难的人们走的更远一点。” 龚正笑道:“不忙。望云眼许赋早已做好断后之策,您看——”说着,龚正往河里一指。郑义顺势看去,只见天王那瑞河面上,从南到北大小船只密密麻麻挤成一片,东西有一里多远。日月教船队到此,要想疏通航道,不耗半天时间休想前进。 郑义不由笑道:“望云眼许赋真是足智多谋,大人才!人们得此人才为首,洪福齐天。” 龚正也道:“此人心思缜密算无遗漏,确实是经天纬地之能。相信他一定能带领人们过上好日子。那些船都是多余船只,河水下面,还有很多无主货船被凿底沉河,相叠相垒。日月教人想要乘船过道,三日时间也难清除障碍。如果我们再大放焰火,今晚他们更只有干跳脚的份儿。” 郑义耳听“焰火”两字,童心大发,欣然道:“好玩。刚才那边,我没过瘾,谢谢许赋这里又做备份。”二人志同道合,相对呵呵一笑,即展开如飞身法,手持火把,跳到河里船上的舱顶,大烧特烧,二人所过之处,一条条火龙如影随形,腾腾雄起。 片刻功夫,一条条火龙相会相连,就成一片火海。这时候日月教的船队赶到,他们还想先前那样,让那艘尖头大船做开路先锋,撞开一条通道。 尖头大船加速蛮撞往火船里一冲,未走几步地,便被卡死,前进不得,后退不能,而且很快被四周火焰点燃。船上的人想要跳水却又无隙可乘,烟熏火燎里一片绝望哀嚎。一阵无头苍蝇似地乱跑乱撞之后,缩身待烬。 后面几艘船上的人听得同伙们在火海里鬼哭狼嚎,一个个肃然动容,却又无计可施,又不忍袖手旁观,于是听到命令后,都把船靠岸抛锚。 龚正看见日月教的人要弃船登岸,就对郑义说道:“八师祖,我已从许赋口中得知,楚州城里的金光彩场,是日月教的买卖。我们不如分头行动,你在这里应付他们一时,我到城里趁虚一击,砸了它他们害人场,焚了他们的耧金地。也使他们顾此失彼,两头慌慌两头失。事后,我们再河下游的浒州会和。” 郑义喜道:“妙招。不过你也要千万小心,切莫硬碰硬。” 龚正轻松笑道:“晓得,我去也。”随即人似一溜烟,向楚州城里掠去。日月教的人恰好瞧见,但不及阻拦人已远去。那边郑义又大声嚷嚷:“日月教的魑魅魍魉,快来我这里报到。” 胆敢公然挑战日月教?对江湖人来讲,这样的事情真是天方夜谭。遇到疯子了!当场的日月教人无不如是认为。 “抓住他。”日月教的人喊叫着冲过来,争着要拿郑义做头功。当先一人头顶乱发,如刺猬奓刺,个子又廋又高,双目赤红,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生性如此。 “堵堂主,且慢。农督使就是惨遭此人毒手。” 堵堂主闻言悚然止步,此人职司日月五毒教□□堂堂主,江湖号称千手怪堵九奓。他是五毒教老派系的传人,上一人□□堂堂主无量手堵菁先的堂侄子。他听得手下人喊叫,迷糊的双眼精光暴射,锁定郑义,心下狐疑:“功高盖世的嗜血兽王农里柱,就是被此人葬送?此子太年轻,不可能。”堵九奓壮着胆子上前两步,眼睛紧紧地盯着郑义,观察他的反应。 郑义料敌心机,故意示弱地后退两步,同时故意露出慌张。堵九奓果然中计,以为即使郑义真如报告一样杀了嗜血兽王,也是侥幸之举。绝对没有与兽王真打实斗的功力,如此年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力敌一代霸主? “小子,报上名来。你使何妖法邪计暗算了农大老爷?”千手怪堵九奓自以为是,胆气壮了起来,他俯视郑义,沉声喝道。 “堵堂主,我来试试这小子的斤两。”抢话的是随身一侧坑仁陀。他因为一张脸红、白、黑三色驳杂,一双老鼠眼尽显狡诈,所以得诨号花脸鼠。他与千手怪堵九奓是拜把子兄弟,因此借势做了楚州金光彩场的场主。这人一向欺软怕硬,今见郑义显露怯懦之色,便以为有便宜可捞,所以自告奋勇,请缨而战欲夺头功讨好把兄弟。 堵九奓点头道:“也好。你小心点。” “谢堂主关心。”花脸鼠抖擞精神,大跨步走近郑义,大声喝叫:“小的,过来。让坑大爷教育教育你,在楚州城该如何做人、如何说话。” 郑义看见来人一双小眼白多黑少,滴溜溜转动,料到是个奸诈之徒。于是激怒他说:“你是马戏团里跑出来的小丑吗?一副尊容如此花里胡哨的笑煞人。” 这话正触动坑仁陀的短处,使他气炸胸膛,起脚对着郑义撩阴就踢。郑义见他来的凶猛,出招便是夺命踢,当下也不容情,身稍稍一撤,伸手抄住坑仁陀的脚后跟外侧,往上一掀再一推。花脸鼠坑仁陀的庞大身躯被抛飞起来,忽地一阵风撞向身后的堵九奓。 堵九奓猝不及防,直觉一股劲风迎面撞至,慌忙提拳挡在胸前。就听喀啪声响,堵九奓双手腕骨竟然折断,他一声痛呼,一屁股墩在地上,震的胸中气血上涌,冲破喉咙喷出口外。而花脸鼠则更加不幸,脑袋撞到堵九奓的拳头上,如泥丸碰铁,头盖骨稀碎,脑浆喷溅一命呜呼,结束了诈骗的一生。 眨眼之间,往常不可一世的两个头目一死一伤,惊的日月教人面无人色。但是没有一人敢溜之大吉,都拼死挡在堵九奓面前。原是日月教有规定“怯战而逃生置上司危地者罪诛及眷。”眼下这些黑衣大汉有别于混世魔王的手下,他们大部分都是日月教的在册之人,分属于金光彩场的护场、催贷、放水小组。一众大汉没人敢逃离,但也没人上前拼杀。他们知道大援在后。 僵持当场,郑义见状,哈哈笑道:“好一群忠心护主的狗奴才。今天我就成全你们一道同赴黄泉路,生生世世做主仆。”黑衣汉们如惊秋寒蝉,都眼神游离不定,无一人敢出声应对。 “什么人口喷狂言,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小的们,闪开。让我瞧瞧是哪路毛神在此放肆。”黑衣汉们闻声而喜,好像救星驾到,遂架起堵九奓,左右闪开,自成两列。 郑义循声望去,刚见十几丈远处一片人影,眨眼之间就有两个巨汉掠至面前。郑义暗惊来者身法之快 ,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不错,如飞而至的两人正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日月教两大执事——天虎爪庞全发和四通神惠冠达。他们是日月教右路大总管能不够关尔泰的左膀右臂,都是一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尊贵模样。 惠冠达站在郑义面前,盛气凌人,一双牛眼眯成一条缝,冷冷地说道:“小子,农督使就是折在你的手里?” 郑义有感二人气势不凡,不下于嗜血兽王农里柱,心生戒备,但嘴上轻蔑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与不是,你放马过来在我手下走两招,不就见分晓了吗?” 四通神惠冠达听言在耳,气极反笑,呵呵一声道:“小子,本大爷见过狂妄的,还见过你这样狂妄的。你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愚不可及没见过日月?今天大爷给你看眼。”话音落,身不动,脚踢出,一股劲力冲击郑义左膝盖。郑义感觉一阵透骨的阴寒箭射□□,知道来敌凶猛异常,收腹蹲身,左臂急垂,化掌为刀顺着感应一斩,正中惠冠达的脚面,堪堪避过一击。 惠冠达被斩中脚面,痛彻骨髓,右脚落地,倾斜着身子左臂一抡,忽地一掌拍向郑义头顶。郑义听得头顶风响,会家不忙,忙家不会,待风近头顶,忽然快无伦比地挥起右臂,拳头正中来敌腕部。惠冠达腕骨断碎,一声怒吼,右掌急劲推出胸前,掩护身形向后跃退。 郑义见敌掌当胸击来,力道凶猛,便身形一晃,向左跳离丈远。就听啪地一声爆响中,两个人同时“哎呀”痛呼,都曲着身子噔噔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各喷一口鲜血。猛掌相击的双方待看清对方面目时,心中叫苦不迭。原来和四通神惠冠达以掌相击的竟是天虎爪庞全发。 原是那庞全发见惠冠达正面对阵郑义形势不妙,便知道嗜血兽王的败亡绝非偶然,实在是眼前青年功高绝伦,不能再以凡人度量之。他于是急动身形到郑义背后,全力一掌拍出,欲一击毙敌性命。不料郑义料敌先机,恰到好处地如闪电避开,使他和惠冠达阴差阳错地力拼一处,大水冲跨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落了个两败俱伤。 至此,庞、惠二执使悚然心惊:“青年人实在可怕。今日即使教主亲临,要折服此人也绝非易事。”强敌在侧,二人无暇多想,急运气调息,也是二人功力深厚异人,真气运行一周天,功力竟恢复七八,四通神腕骨居然得续。 随行的日月教徒排成数排挡在郑义面前,人人一幅视死如归、甘当炮灰的气势。郑义对着他们冷笑道:“好一群为虎作伥的孽障,有这种不惧生死的气概为何不助人间道义,偏偏随恶逐臭做歹徒?有幡然悔悟、迷途知返的赶快走开。执迷不悟的,今晚我就让你们回炉再造,鬼门关里走一遭。” “小的们,闪开。我们来收拾这个狂小子。”喊话的是左执事天虎爪庞全发。日月教徒闻令自动闪开,就见庞、惠两人已经站起身来,他们铁青着脸并肩缓缓走向郑义。 随着二人沉稳的步伐逐渐逼近,郑义感到有一种无形的气力,迫使自己离地飘飞。他知道二人是大动真气,不发则已,一发就会石破天惊。当下不敢怠慢,稳扎马步,推掌发力与涌身敌力向抗。 郑义发力抗衡,庞、惠二人便觉有一堵气墙阻住自家的真气不能推进。于是二人也扎稳马步,尽发真气与郑义对抗。一时间双方三人竟然是半斤对八两,相距丈远僵持当场。 这时候,紧要关头,西边又有一群人来,吆吆喝喝,旋风一般扑过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