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着,房中的处处布置都是她在府中时的布置,然而那窗纱之上透出的士卒手持冰刃的影子映着而来,就如同是一处逃不开的囚笼一般,卫莹怔愣着,在那无声的寂静之中,想到眉烟被那行人不知带到了何处,她猛然从床榻上站起,打开房门,看向那群镇守在她房外的守卫。 守卫的身形异样地高大,纵使他们的面容黝黑着,那深眼高鼻的轮廓也能让卫莹一眼认出那不是北岷国之人。 他们是异族之人,而她的二哥,是前朝的遗嗣。 只有在这时,卫恺赋说过的那些话方才在她仍然懵懂混乱的脑中缓缓地连成了一条线,就如同一盆凉水猛然倒下一般,卫莹此时方才意识到了自己逃出太子府或许未必便是逃出了狼窝,也可能,她逃进了更加危险的虎穴。 这般想着,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关上门,隔绝开这些如同在她心里如同虎狼一般的异族之人,然而还是对于眉烟的担忧压过了对于自身处境的惧怕,卫莹勉力撑起自己的身形,身体深处重新涌起一股力量,支持她出声问道。 “我的侍女何在?” 然而意料之中的,她的这声问话甚至没有让那两个守卫的异族人面上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们目不斜视着只是盯着自己面前之地,对她的这声问话充耳不闻。 “既然你们不知道,”卫莹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她一步步向前挪动着步子,低头轻声说道,“那我便让我去找她。” 然而冰锐的刀刃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她仅差一丝,便要撞到那刀刃之上,而那些守卫的眼神无偏无移着,就如同是没有任何气息的石头一般,甚至连将目光都未曾有一刻移到她的身上。 卫莹咬着唇,还不甘心就此退避回房中,从卫恺赋的话中明悟过来,她已经逐渐想明白那人不再是她的二哥了,而在抛开了自己对待二哥时无比依赖,从没有任何怀疑的视野之后,再去看待以往男人对她做出的种种亲昵动作,再连想起今夜男人对她说的这些话,就如同一层迷雾在她眼前被拨开一般,卫莹只觉她身体发冷着。 她甚至不敢想象外界发生了什么,而那一切是否又完全按照卫恺赋的谋划进行,然而她知道,若是让那狼子野心,还与异族勾结的男人若是得逞,不仅是她自己,便连北岷国的疆土都会失陷在那人手上。 而卫恺赋又说她的娘亲和大哥在他手上,若是这件事情仅仅牵扯到她自己,她尚且还会为了娘亲和大哥去顾全大局,左右无论是委身于太子,还是委身于卫恺赋这两个她都不愿意亲近的人,她都是不愿,既然如此,牺牲了自己换得国公府的安乐,对那人死后已经心死的她而言却也未必是一个多可怕的结局。 可是当听了贤王与太子不和,卫恺赋与异族勾结这种种让她听了无不胆战心惊的话语后,虽然直到现在还不能她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局势到底如何,然而那已经表明了不是她一家一族的事了,这是牵扯到北岷国的大事,而若是连唯一知道实情的她束手待缚,被攻其不备的北岷国到最后会如何她几乎不敢设想了。 而且再回想起卫恺赋的眼神中,卫莹已经明白了那其中是一个男人赤.裸裸地打量着一个女人的含义,而在那人还没有将她得手前,她相信作为人质的亲人性命大概是无碍的,而若是她真的被抓回,也不过是任由自己被卫恺赋处置罢了,不会有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的结局了。 毕竟元安帝已经遭受到了惩罚,可北岷国的百姓都是无辜的,从付峻口中听多了异族不仅对待他们自己的部族无比凶残,对待俘虏更是冷血残忍的种种手段后,卫莹不敢想象平州一地的百姓若是真的落入了异族手上,会是一个怎样悲惨的结局? 这般想着,便是自己面前那些长得凶恶的异族守卫,都是不能再吓退她半分的了。 就在卫莹鼓起勇气,还想要继续开口时,一个奇怪的带着些许轻笑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 卫莹猛然抬头,望见的却是一个头发披卷下来,瞳眸绿得发亮,让她一望便想起从未见过却在画卷上看到过的狼的异族人走近,那走近的异族人身形更是异样高大的,从远处走来便仿佛高塔一般,走到近前来却似乎能将她的身形完全笼下。 那人唇角勾着,面上似乎永远是这般带着探索和新奇的愉悦笑意,而那双如翠玉般湛绿的双眼在这夜色中灼灼发亮,定在她身上时,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地想起找到食物的饿狼来。 一阵怪腔怪调的话语响起,绿眼男人的话语速度极快,咬字之间却似乎带着说不出的轻快笑意来,就如同男人面上的笑容一般似乎永远是笑着的。 而那如同没有感情的石块的两名守卫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声,那声音粗糙突兀,仿佛是两块石头摩擦着一般粗粝难以入耳,与之相比,绿眼男人的嗓音几乎是正常至极了。 似乎绿眼男人的地位不仅在那两名守卫之上,更在卫恺赋之上,本来牢牢遵从着卫恺赋命令的两名守卫平稳推开,绿眼异族向前寻常地跨了一小步,就如同是泰山压下一般,那笼罩下来,仿佛好奇般盛满着欣悦和探究意味的双眼让卫莹心中忍不住生出说不出道不明的惧怕来。 比起那两个守卫,绿眼男人身上沉沉笼罩下来的气势更让她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就如同是太子身上给她的感觉一般,将那在紧要时刻冒出的念头抛下,卫莹进退犹疑着,她不确定此刻哀求那绿眼男人将她带出,是否会比坐以待毙地等待卫恺赋的归来要强。 然而转身望着房间摇曳的烛火和熟悉的布置,一股泪意忍不住盈满她的眼眶,付峻保护了北岷国许许多多次,想必也不愿眼睁睁地让自己守下的河山疆土再度落入异族人手中,而她作为威远大将军的妻子,若是有着哪怕一点可能能挽回这大厦将倾之局,哪怕便是冒了杀身之险,又何必顾惜己身呢? 这般想着,卫莹最后仍是没有退回到房门之中。 绿眼异族在她一步之遥低头望着,似乎对于观察她的神情极为有兴趣一般,然而却是没有再过靠近的举动,似乎卫恺赋对他而言也是需要顾忌的存在一般,这样想着,卫莹心中稍安,她心头的热血逐渐平复下来,却是强耐着慌乱地想道从这处脱身之计 毕竟过此时正是紧要关头,那两名守卫竟然愿意违抗卫恺赋的命令,也要遵照那名绿眼异族的指令,想来那绿眼男人在他们族中的身份,应该在卫恺赋之上,或许便是异族中派来监视卫恺赋一言一行的。或许此刻,便是他最好的逃出时机了,不然若是等到卫恺赋回来,只怕他的谋划便已经布置完成了。 这般想着,忍着心中的害怕,卫莹略微低下头,不敢迎着异族男人那让她感觉无比怪异的视线,她咬着唇急促说道。 “阁下能不能带我出去,我……我很想我的侍女……” 然而猛然间天旋地转着,还来不及组织更多的说辞,不过片刻中还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异族男子面孔便在她面前,卫莹又惊又恐地发现,此时她竟然被那异族人单臂抱起,甚至还如同活物一般掂了掂。 绿眼异族人自言自语地说了他们族中的一句话,卫莹听不明白,却不妨碍她此时意识到了这个处境,她拼命推拒着,却发现绿眼异族人的胸膛竟比卫恺赋还要硬上三分,她就如同推一块硌手的烙铁一般。 猛烈地挣扎之中,意识到自己甚至连一丝撼动男人的可能都没有,几乎难以抑制的,眼泪便从眼眶中留下,卫莹低下头,哪怕她挣脱不出,也不想让那人看到她一丝狼狈的模样。 异族男人却是宽宏地笑了笑,他的面容比起北岷国人是更要白的,与那两名守卫对比之下更是如同天壤之别一般。 呼衍北的绿眸深邃而清澈,在他们族中,他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此时他忘记了自己所来有何事,只顾得饶有趣味地看着怀中的少女,他现在真是觉得自己听着那声音好听,就过来看看的决定真是做得太对了。 抱着怀中软软的一团,呼衍北只觉得初看便觉得她柔弱而轻盈的甚至比不上他们族中一只刚出生的羊羔,现在好奇地抱起,掂量着手感便觉得似乎比羊羔还要轻上几分,难不成北岷国的传说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只喝着露水就能够长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