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岑临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衰老的迹象不再,可被时间之河冲开的伤口并没有消失。先前他觉得头晕,还以为是饿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好,等我们出去了,请你吃饭。”徐晚应承,将他扶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岑临环视四周,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 “小七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只是她既然不愿意帮我们,我也自有办法,不知道你爱不爱看《西游记》?”徐晚摸了摸山洞中柔软的石壁,忽然心生一计。 “你不会是要学大师兄,在年兽的肚子里吃烧烤吧。”岑临的面色有些难看,虽说他很饿,可直接挖肉吃终究还是恶心了点。 “你想到哪儿去了,大师兄除了钻人家的肚子,还有一个解决困境的办法就是搬救兵,有红鼓在手,我们就可以请别人来帮忙。”徐晚说着,用一种颇为古怪的眼神看着岑临,那样子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狼,看到了可口的肥羊一般。 岑临心领神会的睁大了眼睛,试探着问:“你不会是要跳大神吧?” “聪明!”徐晚赞道。然后开始摆弄着手中的鼓,对于此事,她的把握不大。因为自她懂事以来,就很少有人用跳大神的方式来祈福辟邪了,就算家族中每年一次的祭祀仪式,也有专门的祭司来执行,她学的多是驱鬼降妖的法术,还从未试过招魂引仙。 闻言,她身旁之人的面色一青。岑临以前特别爱看鬼片,电影中最常见的桥段就是鬼上身,都说被附身之后没有任何记忆,可天知道那些东西会用他的身体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可怜他眼下还受着伤呢,他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是想招那些……到我身上吧?” 所谓跳大神,岑临身为北方人自然听说过,这是一种自古流传下来的民间活动仪式,要有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叫一神,另一个称为二神。通常情况下,一神通过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敲鼓旋转,迎请八方一切仙妖魔鬼,二神为辅助,负责和请来的神鬼沟通。 “你放心吧,以我的熟练程度,就算请来了一些邪祟,我也可以及时送它们走,绝不对让你受伤的。”徐晚看他有所顾虑,连忙解释道。 但见岑临还是沉默不语,她又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便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发誓,要是……” “不用,我相信你。”看她如此认真,岑临连忙制止了她的话,其实他不是不信任徐晚,他就是怂了,有点害怕而已。 “我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开始。”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岑临坐在地上,闭上了双眸。他虽第一次帮人做请神的事,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印象中,那些二神就是乖乖的坐在地上,等待一神耍鼓就行了。 “咚咚!”鼓声有节奏的响着,伴着徐晚所吟唱的极富有韵律的调子,岑临虽然听不懂,却也觉得很动听,可以让人逐渐放松,颇有催眠的意味。 记得出发前,温峤曾跟他说,徐晚是血统纯正的鄂伦春人,这是一个长久以来居住在大兴安岭山林深处的狩猎民族,对自然充满了崇拜,而萨满教向来强调万物有灵,这也许是他们一直信奉萨满的原因吧。 思绪无边无际的游走着,渐渐地,他已经听不清徐晚的声音,浑身颤抖了一下后,他低下头仿佛陷入了沉睡。 “岑临?”见他这样,徐晚停下鼓,轻轻地叫了一声。 没反应?徐晚思忖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失败了吧。按理说,请神上身并不难,可麻烦的是他们现在身处年兽的肚子里,方圆十里的仙妖神鬼,就算听到了她的鼓声,也可能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那,她到底请来的是什么呢? “啊……”突然,岑临动了一下,继而伸了一个大大地懒腰,舔了几下干裂的唇,看来大梦刚醒似的。 “来的什么人?”徐晚敲了一下神鼓道。她现在搞不清对方的身份,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清风。”岑临回道。然后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多谢仙家前来相助。”听他自报身份,徐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清风是萨满请神时的一个暗语,指的是人死去的灵魂,说白了就是一个男鬼仙,如果请来的是女鬼的话,则称其为烟灵。 “嘿嘿,姑娘客气,我可不是神仙,不然就不会死了,我是道士。”岑临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颇为满意的咧嘴一笑。嗯,还好是个男的,他可不想变成妖人。 “此次请道长前来,是想让您帮我们逃离此地,不知您可愿出手相助?”徐晚恭敬的一拱手,听来者的语气应该不是现代人,她的言行也就按照古时的规矩来。 尽管,她觉得眼前这人有点不靠谱,浑身上下竟散发着和岑临差不多的气息,眼神无光,表情欠揍,哪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可凡事都有例外,他也许是个性情古怪的高人也说不定呢。 “好说,好说。”岑临胸有成竹的点点头。 “如此,我二人脱困之后,定会多烧银钱蜡烛感谢道长。”徐晚看他答应的痛快,还以为自己当真好运,请来了能人,心中不由得欣喜。 “感谢就不用了,我与你……”岑临一笑,伸手指着徐晚,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遂将手转了个弯指向他自己,继续道:“我与这小子有几分渊源,所以听了鼓声后才立马赶来相救,分内之事无需挂齿。” 他摆了摆手,盯着洞中的石壁好一会儿,方道:“把你的银刀借贫道一用。” 徐晚当下不敢怠慢,将腰间的银刀出鞘递给了他。 “锵!”是刀划在石头上的刺耳声,别看那石壁摸起来柔软,实则只是薄薄的一层软壁,内在坚硬无比,根本不是寻常之物能够破开的。 “看来不太行呀。”又试了几下无果后,岑临喃喃道。 “这……”原以为可以看到鬼仙一展身手,没想到他只是拿刀刺了几下,就束手无策了。 “咳咳,不妨事,我再试试。”岑临尴尬的笑了笑,将银刀丢在一旁,微微的皱起眉。 “没带剑来,这事还真有点麻烦,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将双手一摊,掌心空空无物,总觉得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见他咬破了食指,快速的结了一个道家法印,鲜血源源不断的从指尖流出,在他的周围凝成数把长剑,他本想用血再凝的多些,却没想到岑临此刻的身体很虚弱,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这刚凑够了七把之数,他就险些栽倒过去。 还好目前是附身状态,在精神力的支撑下,他只是晃了晃,又站稳了脚。 “道长无需强行为之,尽力就好。”见状,徐晚有些担忧的上前劝说。 可她哪是怕那道士费力,分明就是看岑临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心疼而已。 “知道了,看样子也差不多,将就一下吧。”道士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立即封住了指间的伤口。再看他周围漂浮在空中的血剑,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剑身上隐约有火光晃动,像是在淬炼。 半顷,瞧火候到了,他轻喝了一句:“道法自然,乾坤阴阳,以血化剑,淬火真刚,敕!” 剑随意动,得了道士的命令,血剑一震四散飞去,剑影流动,在山洞中形成一道道红色的残影。 “找到了!”忽的,自东方的一把血剑上传了一声清鸣。 “那里便是整个山洞最脆弱的地方,想来能够一击击破。”岑临兴奋的大喊,催动血剑合一,向那一处袭去。 “嗷呜!”年兽的惨叫声起,血剑从它的咽喉处飞出,让它疼的不停抽搐。 有光从远处照射下来,徐晚大喜,想不到这道士还有几分本事,她的银刀削铁如泥尚且对付不了这皮糙肉厚的怪物,而由血凝成的剑竟如此锋利。 “快走吧。”岑临催促到,却是那道士对两人的关怀。 “多谢道长相助。”徐晚望着出口,一直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她转身想多谢那道士,可迎上她的却是岑临向前倾倒的身体。 她抱住青年,拖着他一点点的向出口挪去。好重,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减肥! 徐晚在心中吐槽,却猛的想起刚刚的道士。这么快就走了,连名字还没来得及问呢,他说他和岑临颇有渊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回去之后要找峤叔问个明白,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走完这山洞的最后一步路,从年兽肚子里出来的一刻,徐晚脚下一软,顺带着身后的岑临,也一并摔倒在地上。 “呼……”她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已经死去的狗尸,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次大难不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阿年!”与此同时,仍在山洞中的小七仿佛感觉到了异样,她停住脚步,紧紧的捂住了心口,一种难以忍受的心痛感铺天盖地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