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黄氏跪在地上,一脸愧疚地抹泪:“都是我不好,没看护好大小姐,叫她被贼人害了去!” “混账!”林兴成拿起杯子,狠狠砸过去。 黄氏一躲也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记,茶水混合着茶叶从她的脸上落下来,掩住了她眼底的狠意,只有乔装出来的后怕和愧疚:“我也想救大小姐,可我们一群女流之辈,如何敌得过那群鲁莽的贼人?” 林佩佩跪在她旁边,哑着嗓子道:“爹,你别怪娘,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娘也不会丢下姐姐跑回来。现在姐姐下落不明,我……” 她“哇”的哭了。 自马车里醒来后,林佩佩就一直在哭,眼睛肿得核桃一样,嗓子也哭哑了。 想着平白被贼人夺了清白,她又怕又恨,又悔又恼,虽然黄氏对她说,一定不会叫她吃亏,但一想到自己失了身,仍然难受得紧,哭起来就止不住。 她哭得这样厉害,倒让本来将信将疑的林兴成,一下子相信了。 如果不是发生那种事,林佩佩怎么会哭得这样惨? 他倒没有想过,黄氏在颠倒黑白。只见失身的是林卿卿而不是林佩佩,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林佩佩被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地疼了多年,他自然不想她受伤害。可林卿卿是他的一枚好棋,就这样毁了,他好不遗憾。 这下还如何攀上肃王府?林兴成心头涌上不甘,随手抓起书桌上的笔筒,摔向地面。 啪! 笔筒落在地上,里面的精致狼毫笔滚了一地。 他犹很堵心,又抓起别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起来。 一时间,书房里摔砸声不绝。 黄氏低着头抹泪,眼里一片暗色。 林兴成砸得满地狼藉,不仅没出气,反而越来越烦躁。 如今林卿卿失了身,肃王府那边是不用想了,可苏家那边只怕也没戏了。嫁个失贞的女儿过去,两家只怕要结仇了! 可难道就这样白瞎了吗?他投在林卿卿身上的期待,他花在林卿卿身上的银子,难道就付诸东流了吗?而且林卿卿长得那么好,他怎么想怎么不甘! 耳边传来不绝的啼哭声,林兴成拧眉看向跪在地上的黄氏和林佩佩,更觉烦躁:“闭嘴!” 林佩佩被喝得一噎,哭声顿时止住了。 黄氏的眼中划过狠色,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愧疚的脸:“都是我坏了老爷的事,害了大小姐的一生,我死不足惜,这就给大小姐赔命!” 说着,就站起来,牟足了劲儿往柱子上撞去! 她憋着一口气,非要栽赃给林卿卿不可,做足了戏。这一下如果撞实了,非死不可! 见状,林兴成唬了一跳,忙冲过去拦住:“好了!” 他险险赶在黄氏撞在柱子上之前,把黄氏抱在怀里。他察觉到黄氏的力道,知她抱着必死之心,心里的怨气一下子散了大半。 “老爷,你拦我做什么……”黄氏软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林兴成叹气:“你也不想的。” 只怪林卿卿,生得那样好,偏又不安分。这一趟出门,不知怎么出风头,才被贼人掳了! 他心烦意乱,并无心情安抚黄氏和林佩佩,两句话打发她们回去了。 出了书房后,黄氏搂着哭得浑身发软的林佩佩,见四下没人,一声低喝:“住口!哭成这样,想叫人以为是你失身,而不是林卿卿吗?” 林佩佩顿时止了哭,慌忙抹眼泪:“不是我!我没有!娘,你一定要叫人知道,是林卿卿失身,不是我!” “知道了!”黄氏看着捧在手心里多年的闺女,又心疼又懊悔,更恨林卿卿居然如此狡猾,反而害了她的佩佩,“你等着,看娘怎么给你出气!” 她眯起了眼睛,眼底一片狠辣。她说过,要叫林卿卿再也翻不了身! 一辆宽敞的素面马车,赶在日落之前,慢悠悠地进了城。 正是徐渭和林卿卿一行。 徐渭想要跟林卿卿多待一会儿,暗示了随从,能走多慢就走多慢。 没办法,他能见她的时间不多。 最近朝中不太稳定,文官和武官不对付,各处州府也屡次出现冤假错案,还有赈灾银两被贪墨等等,皇上愁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作为皇上唯一靠得住的兄弟,他自然打起精神帮他。 在徐渭十一岁的时候,老肃王和王妃去世,徐渭被还是太子的皇上接到宫里。皇上只比他大四岁,待他却是关怀体贴,极尽周到。 他在宫里住到十五岁,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何对他那么好。那次,皇上喝醉了,对着他吐出了真心话:“我有两个弟弟,一个五岁,一个七岁,想要指望他们帮我,等到何年何月?” 皇上待他好,就是希望他长大后,帮他一同治理国家。 他受了皇上的疼宠,自然要帮他分担困难。 “请王爷放我下去吧。”一进城,林卿卿便道。 现在进了城,离府里不远了,她走着也不费什么事。 徐渭摆摆手:“那像什么话?我送你到家门口。” 他这些日子都是忙到夜半三更才睡下,每天连想她的时间都不多。昨夜探子回报,她今日要出门礼佛,他忙到凌晨才安排好各项事宜,跑出来见她。能多待一会儿,他好不珍惜。 林卿卿见他不应,也就不说话了。 伴随着轱辘辘的驶动声,马车终于停在林府的门口。 “小姐,奴婢扶您下车。”车厢外面,迎春脆声说道。 林卿卿掀开帘子,就要下车。不料,往地上一看,站着的却不是迎春,而是徐渭。 她拧起眉头,往旁边一看,就见迎春被车夫捂了嘴,往远处拖。 眉头一阵突突地跳,林卿卿抓着马车沿,就要跳下去。 不料,徐渭上前一步,不知有意无意,竟然占据了那方位置,叫她无处落脚。 “太危险了,卿卿,我抱你下来。”徐渭站在马车前,举着双手,笑得一脸灿烂。 危险?她若真是下个车都能摔了,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不敢劳烦王爷。”林卿卿往一边挪了挪,就要跳下去。 不料,眼前一暗,紧接着腰上箍了大力,她整个人腾空起来:“啊——” 徐渭居然掐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眉头突突地跳,林卿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王爷,请自重!” “太危险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陷险境呢?”徐渭一本正经地道。 林卿卿抿住唇,忍下了这口气,行了一礼:“多谢王爷送民女回来。” 她到家了,就此别过。 谁知徐渭却笑着说道:“一路口渴,我进去讨杯水喝,卿卿不会嫌弃我吧?” 林卿卿一愣。 他不走? “卿卿高兴的都不会说话了?”徐渭笑得十分灿烂,“那我留下吃晚饭好了。” 林卿卿掐着手心,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爷请进。”心里憋着气,林卿卿不抬头,低头在前面引路。 身后,徐渭哼着小曲儿,抬脚上了台阶。 进了府,林卿卿低头往前走,并不多跟徐渭说什么,就如同在马车上一样,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一律只当听不见、看不见。 引着他见了林兴成,她就退下。 然而走了一段,林卿卿却察觉到许多异样的眼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 她掀起眼皮一打量,就见下人们躲在各处,不时往她身上看,眼神不一,有猜测,有怜悯,有同情,有厌弃。 怎么回事?林卿卿不解,为什么下人这样看她? 察觉到她的眼神,下人们连忙低头,装作没在看她的样子。 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林卿卿想道,心里琢磨起来。 很快,来到了林兴成的书房外面。 “爹,肃王殿下来了。”林卿卿抬脚进门。 才迈过门槛,就见一团乌黑的影子,直直朝着她的脑门砸过来! 与此同时,响起林兴成充满怒气的声音:“孽女!你还敢回来!” 这个勾三搭四的孽女,出门就惹事,坏了他的大事,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丢了砚台还不要紧,林兴成又抓起手边的茶杯,朝林卿卿扔了过去! 不料,下一刻他看见林卿卿身后跟着的人影,抓着茶杯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