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玉屏展拒不带子进京,那玉珏竟然带着兵符逃走。搜查之时,还在后院挖出宫内丢失的宝物。” 雀氏王看着呈上来的东西,气恼吼道:“玉家竟然如此罔顾圣恩,朕定不轻饶……”觉得嗓子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 “快传太医。”唯一凡高声叫道,指挥太监将雀氏王移入偏殿。 经过太医诊治,雀氏王乃急火攻心,又因本就身子虚弱,才会口吐鲜血。 唯一凡亲自在御塌前尽心服侍,三天后,雀氏王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陛下可是感觉好些了?”唯一凡扶着雀氏王在御花园散心。 “是略好些了,但每每思及玉家所为,朕便心口绞痛。” “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下官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陛下是否觉得这些日子烦心事颇多?” “你不提起朕还不觉得,后宫又有一位妃子无故小产,朕最喜爱的紫焰牡丹竟枯萎了,朕也是觉得最近有些力不从心。” “下官曾偶遇一位高人,能断阴阳知祸福,不如请他进宫,算算是否冲撞了神明?” “也罢,明天让他来吧。” “陛下有所不知,这位高人只在三、六、九月的十九当天才肯出关,陛下只能再等两个月。” “这是为何?” “高人机缘巧合遇到仙人为他开了天眼,仙人告诫他泄露天机会折损阳寿。因此他每年只有三日肯为世人指点迷津,其它时间皆闭门礼佛。” “看来此人果真有过人之处,朕便等他些时日。” “在此之前,请陛下暂停一切赏罚决断,以免冲撞了神明,招来更大的灾祸。” “也罢,玉屏展已经关入大牢,玉珏虽逃走,量他也不敢做出离经叛道之事,便等等看这位高人如何说。” “为了龙体着想,女子进宫之事也急不得。” “也只得如此了。”雀氏王百般不愿的答应了。 当晚,唯一凡命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在后花园与唯婷品酒赏月。 “父亲因何事如此高兴?”唯一凡将白天的事讲给她听,唯婷奇道,“这可真是事有凑巧……” “可不是什么凑巧……”唯一凡干了一杯酒,得意的说,“皇后善妒且自己不能生育,但凡有身孕的妃子都逃不过小产的命运,所以陛下至今没有子嗣。那位妃子因为肚子大了,半个月都称病没有去给皇后请安,自然引起了她的怀疑。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陛下最信鬼神之事,为父一提起,他自然就联系在一起了。” “枯萎的牡丹也是父亲所为?” “买通花匠除掉花根,可是再容易不过。” “让女儿猜猜,是父亲给陛下吃了什么东西,才让他雄风不再?” “恰恰相反,陛下一直沉迷女色,身子早已空了,是为父一直让太监偷偷为他服食进补之药。上月新入宫了几位女子,陛下夜夜笙歌不知节制,药力自然弱了许多。” “还是父亲手段高明,”唯婷笑道,“少将军带了兵符逃离,想必很快便会兵临城下。” “为父为他们争取到两个月时间,其余的,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都城郊外,还是那片山清水秀之间,一处被大片柳林环绕的幽静院落中,两个青年依旧在后院凉亭内下棋。 “主人,有一位老人家自称是玉府的管家,要见玉珏公子。” “请进来吧……”说话之人将手里的白子落在棋盘上,“终是赢了你半个子。” 玉珏笑答:“你拉着我下了一个多月的棋,棋艺总算有些许长进。” 进来的老者衣衫破烂,身上脸上甚至还有多处擦伤,看见自家少爷扑通跪倒在地哑着嗓子叫道:“少爷,老奴可是找着你了,老爷他……” 玉珏见他这般模样,立即起身出了亭子将他搀了起来:“福叔,你怎会如此狼狈?我父亲怎么了?” “莫急……”公子命人将老者扶进凉亭里坐了,吩咐下人端来解暑的凉茶。 福叔大口的喝干茶水开口道:“少爷,陛下削去了老爷和少爷的官职,将老爷囚禁在府中……” “怎会如此?”玉珏大惊失色。 公子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对老人微笑道:“福叔,别着急,慢慢说,玉老将军战功卓著,极得朝廷信任,突然有此巨变,雀氏王是否被小人蒙蔽?” 福叔重重的叹了口气:“图蒙入侵一事,奏折被劫,其实在那之前,老爷就怀疑朝中混入了图蒙奸细,只是没有证据,因此并未声张。如今有此一劫,只怕是那奸细报复。” “父亲可查明是何人?” 福叔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一味摇头,什么也没说。 “福叔,你和父亲瞒着我的是什么事?为何我从不知道父亲在调查奸细一事?” “老奴怎敢欺瞒少爷,至于老爷为何不让少爷知道,老奴也是不知所以。”从怀中掏出木匣递给玉珏,“老爷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身子晃了晃晕了过去。 公子赶忙让人把他抬进屋里,看门的老者为福叔诊脉后对玉珏说:“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休养些日子即可恢复,公子大可放心。” “有劳……”玉珏打开木匣,拿出兵符看了许久,突的一笑,“都说玉家战功赫赫,现在看来只怕是功高震主。” “玉家祖上追随雀氏一族,替雀氏王打下这片江山。雀氏一族已经统治齐伦五百年,玉家掌握齐伦大半军权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是真的因为功高震主让雀氏王起了杀心,又怎会等到现在才处置?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陛下在位十余年,没什么显著政绩,却惹得朝野内外怨声一片,更是做出那等丑事,轻信了小人之言而欲置玉家于死地也不无可能。” “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想尽早赶回将我父亲救出,不过父亲既然把兵符交与我手,还将家中财物尽数存于金铺,只怕是已经料到今日之祸凶多吉少,我若回去只会与他同样下场。” “收回兵权是第一要紧事,一日未找到兵符,你父亲还不致于有性命之忧。何况只是关在府中,也许情况会比你预想的要好些。” “在此猜测毫无意义,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他们料定兵符在你身上,回程的必经之地定是有了埋伏,专等你自投罗网,切记不可心急,需万般小心才是。” “既然陛下认定玉家有罪,我这一去,就算不被他们抓住,以后也再没有安稳日子。福叔对玉家忠心耿耿,还请你关照他。” “我会派人在城外接应你。” “这可使不得,你已经因为玉家受了牵连,上次搜查虽然不了了之,但是一旦让他们知道我藏身在你这里,雀氏王肯定不会再护你。” “这里地形复杂,我就算藏了一支军队他们也不会知道。” “你躲在齐伦便是想远离是非,倘若我住在这里,你便再无清静可享。” “假如当初没有你的出手相助,我是一刻的清静也不会有。这里地方虽不大,但还容得下你。” “那点好处是要被你记一辈子了……”玉珏不再与他多说,命人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带着随从急匆匆而去。 齐伦早朝,蝶源海奏道:“下官请旨尽快捉拿玉珏。” “宰相稍安勿躁,朕自有打算。” “陛下,已经一月有余,为何迟迟不肯下旨?” 唯一凡慢悠悠的说:“陛下英明神武,难道宰相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 蝶源海面色变了变,终是沉声道:“下官不敢。”散朝后吩咐管家,“给晚霞县传信,务必尽快找到玉珏拿到兵符,但一定要秘密进行,万万不能让官府知道。” 果如公子猜想,玉珏一行人才进晚霞县地界便遇到伏击,幸是早有防备才留得性命,但是随从却伤了大半。将受伤人员安顿在郊外,玉珏带着两个人乔装混入城中,老远便见着家门外守了大批官兵。见进府无望,暂时藏身在附近一处破屋内,玉珏派了人去打探情况,竟是得知父亲三天前已经在狱中病故。再也按耐不住,吩咐随从去郊外与其他人汇合,自己则独身一人从后巷翻墙进了玉府。躲过巡逻的官兵,穿过后宅来到前厅,见到父亲的尸身放置在条案上,竟只有一帘草席遮身。 “少爷……”玉将军的贴身小厮从角落中探出头,“少爷,真是您回来了。”拉着玉珏躲进旁边的厢房,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那些人将老爷下狱后不允许任何人探望,管家又不见了踪影,府里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小的们正是着急没法的时候,狱卒抬回了老爷的尸体,说是生了急病……老爷的身子硬朗的很,不可能短短数日便没了性命,本想着为老爷装殓厚葬,他们竟是不许,甚至哭声都不让有……老爷定是死的冤枉……”小厮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玉珏正要说话,房门猛然被撞开,呼啦啦涌进十几名官兵,宣旨官站在门外冷笑道:“大胆玉珏,还不束手就擒。” 玉珏把小厮拉起来拽到身后,冷哼一声道:“就你们这些人,还困不住我。” “好大的口气……给本官将叛臣之子拿下……” 听了命令,几个官兵举着大刀冲上来劈头就砍,却反被玉珏夺了刀丢了性命,一番左冲右突,将屋内官兵尽数砍倒。 带头的官员一看情况不利,立即大吼着将玉府周围的士兵都叫了进来。 玉珏才带着小厮出了厢房,随即便被其余的官兵团团围住,府内下人们听着动静纷纷跑了过来,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玉珏手握大刀朗声说道:“玉府的下人与此事无关,让他们尽快出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些官兵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一个人站出来说:“这些从朝廷下来的官员,个个专横跋扈,根本不知道我们下面人的辛苦,反而是玉将军善待我们。他虽然身在牢房,却总是竭力避免我们被欺压。对于他们如此对待玉将军早就心生不满,只可惜人微言轻,不得不奉命行事,如今既然见到玉公子,小的们愿意追随于您。” “你们竟敢造反……”宣旨官仍是吼叫着,但明显没了底气。 “少爷,就是他把老爷下了狱……” “是,他还对我们拳打脚踢……” 玉府的下人连声诉苦,玉珏冷眼看着他。 宣旨官虽是心中发怵,但仍是死鸭子嘴硬:“玉珏,你若不束手就擒,不会有你的好处。” “被你抓住难道就有好处了?”手起刀落,将他斩于面前,砍下人头走到父亲尸身旁边跪倒,“父亲,孩儿不孝,令您惨死狱中,如今也算给您报仇。”吩咐下人收拾府内剩余的金银细软,找了几床棉被裹了父亲尸身送进马车。在官兵们的掩护下逃出城去与随从汇合。 玉珏将所有人聚拢到一处:“现如今,玉家只怕是已经坐实了乱臣贼子的罪名,跟着我自是没有半点好处。这些银钱按人头数分了,大家各自离去吧。”劝说了大半日,终是有一部分年老体弱的下人带着银子离开,其他人坚决要追随于他。 匆忙掩埋了父亲的尸体之后,玉珏带着大家日宿夜行,终是平安回到了卧柳庄。派了人打探父亲旧部的情况,幸好没有旁人因受牵连而被下狱。 公子问道:“老将军蒙受不白之冤含恨离世,你有何打算?” “父亲一世只求精忠报国,即便害死父亲的真凶是雀氏王,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反了不成?”长叹一声,抓过一壶酒,大口的灌了起来。 九月十九这天,唯一凡带了一个人在御书房外等候。见一个侍卫急匆匆奔入大殿,不到片刻又急匆匆而去。 “唯大人,陛下准见。” 唯一凡走到肖公公面前悄声问:“出了大事?” “玉屏展生急病死了。” “多谢肖公公。”塞给他一张银票,带了那人进殿。 “见过陛下……” 雀氏王搭眼一看,站在唯一凡身边的人身材消瘦,一身玄铁色的道袍,头带道士方巾,三缕长髯飘于胸前,参见圣驾只是拱手而不跪拜,淡然中夹着一分傲视一切的清高,点点头道:“确是有些仙风道骨,你可是需要什么阵法才能知晓吉凶?” “贫道幸得仙家传于的仙术,只需观面相即可知祸福。” “你觉得朕的面相如何?” “陛下本应能成为一代明君,被万世所景仰,现在看来不但江山不保,甚至性命堪忧。” “这……这可如何是好?”雀氏王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唯一凡赶忙安慰道:“陛下放心,高人定有解决之法。” 高人半眯着眼,捻着一缕长髯,朗声道:“彩翼翻飞芳草间,曼妙轻舞御座前。只道红颜惹人醉,不知拱手让江山。”说完也不行礼,便转身离去了。 “这是何意?”雀氏王不明所以。 唯一凡解释道:“请高人相助要看悟性,陛下乃天之骄子,自然是不难明白。” 雀氏王根本就不明白,但被唯一凡一捧,又不好意思再问,便假意明白的点了点头。 唯一凡怎会不知实情,心中嘲笑,表面上仍旧毕恭毕敬的说:“陛下英明,未将蝶翩翩选入宫中,否则后果难料。” “朕虽已参透,但高人指的未必就是她吧?”雀氏王装模作样的沉吟着。 “陛下所言极是,但高人说的彩翼纷飞、曼妙轻舞是指蝴蝶翩翩飞舞的样子。后面说的便是美人虽好,确是图谋江山的祸根。下官愚钝,实在想不出别的意思,还请陛下明示。” 雀氏王一惊,蝶源海主动提出让女儿进宫,难道真的是要谋朝篡位?思及蝶翩翩的容貌及身段,身上便禁不住的发颤。美色与权利,竟不知如何取舍。 唯一凡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又说道:“高人再出关便是来年三月,不如陛下到时再请高人详解一番,免得错怪了蝶小姐。” “正合朕意。”雀氏王连忙同意。 “关于玉家是否为奸细,宰相并未拿出半点令人信服的证据,却一直催促缉捕玉珏。依下官之见,陛下不妨暂时静观其变。若是误信了谗言残害忠良,惹了天怒,受罚的只怕不是宰相而是陛下。”见雀氏王被吓的连连点头,满意的行礼告退转回府中。 那位高人正在唯府等候,唯一凡递给他几张银票:“以后还少不得要麻烦天居道人。” “好说好说,贫道干的就是拿人钱财□□的买卖。”将银票塞入袖中,被下人领着从后门走了。 唯一凡吩咐下人在后院搭了条案置了香炉,手写了玉屏展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轻念道:“下官定会为老将军报仇,以报救命之恩。”敬了香后,在案前洒了三杯酒。 唯婷在案前跪倒,磕了三个头,在父亲将纸张烧掉,祭拜之物都撤下去之后问道:“父亲为何不尽快把蝶翩翩的事说了,还要再拖半年?” “如今玉老将军已经身故,少将军的婚事便可自己做主,万一他还对蝶翩翩念念不忘,咱们岂不是坏了他的姻缘。在陛下没有下旨之前,蝶源海是不会让女儿另嫁的。抓紧时间找到少将军,问明他的心意,他若是对蝶翩翩断了念头,到时再送她进宫也不迟。” 玉珏一直甚是沮丧,公子也是不劝,只是整日陪他喝酒练武。如此消沉了一个多月,这日两人正在后院缠斗在一处,玉珏的小厮跑过来禀道:“少爷……少爷……来了好多人……” 玉珏稳住身形问道:“是什么人?竟然找到了这里?” 公子却是代替小厮答道:“你自己去看看便知晓了。” 玉珏疑惑的往前面去了,公子反而走到花园中,躺在一丛开得最娇艳的花儿旁边,小憩起来。 一见玉珏出现,聚集在院中的数十人齐刷刷拜倒。玉珏一见都是父亲的旧部,便说道:“我早已没有官职,你们无需再拜我,快些起来。” 一个人说道:“少将军此言差矣,我们都曾誓死追随老将军,如今他不在了,我们自然是要追随与你。” “戚平忠,你是我父亲的得力干将,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玉家数代忠于陛下,你们参军不是为了我父亲,而是为了报效国家。你们既然都已派往别处,就应该听从现任将军的指挥。” “少将军,当今朝廷腐败无能,唯有老将军是一心报国,也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爱才惜才、知人善用。少将军是不知道我们在军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大部分人都不再能上阵杀敌,而是被指派做伙夫杂役,就是怕抢了别人的功劳。再加上老将军蒙冤,有些人甚至被无故打了军棍轰出军营。” 玉珏看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重重叹息道:“父亲本想你们能斩获奇功、衣锦还乡,不想到头来还是玉家害了你们。” “少将军,我们的处境不算什么,毕竟是老将军带着我们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但是我们不甘心看着老将军被人诬陷,背着叛国投敌的罪名被后人唾骂。少将军的朋友送来的消息,便如雨后甘霖。我们是最先赶到的,相信其余人等也和我们同样心思,愿意誓死追随少将军。雀氏王昏庸忠奸不分,少将军应将其斩于剑下,替老将军报仇。” 玉珏劝说了半天,见众人仍旧决心不改,便将他们安顿下来。回到后院找人,见公子正闻着花香怡然自得,与他并肩躺在一处问道:“你为何派人去寻他们?” “无辜被扣了谋反的帽子,任谁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都效忠于你的父亲,你至少也该为活着的人正名,为死去的人报仇。” “我已杀了将我父亲下狱之人。” “你心中明白那人不过是替人办事的卒子,又何必要欺骗自己?” “如此一来,玉家便真是成了叛臣。” “若是事成,你便是开国皇帝,何来叛臣一说?” “你既然替我想的如此通透,为何你自己的事却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 “你是被逼入绝路迫不得已,而我……大概是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活该受罚。” “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却被你视作如此大的负担,也真是可笑。” “为了金钱权利无所不用其极,到头来仍是逃不过变成一抔黄土,这样的傻事谁都逃不过,我只不过是避免不让自己更可笑而已。” “你我皆想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却被诸多俗事缠身,上天果真是不随人愿。” “若你就此隐身深山再不露面,自是无人无事可让你烦恼,但那样的日子你又过的安心吗?” “我不是没想过替父亲报仇,孤身一人闯入皇宫,即便失败也不会牵连别人。可现在却要我率众造反,万一事败,他们都会因玉家而丧命。” “老将军本以告老还乡,却仍是天降大祸。有心害你之人,即便你毫无动作,也还是会想出办法置你于死地。” 蝶源海在书房内皱眉思索,抬手扶上额角,却传来钻心的疼。这是非常不满的图蒙大王,表明自己的愤怒时给他留下的标记,并言明若是再不能找到全部的宝藏,便放火烧了蝶府一个活口不留。 蝶源海也是困惑,最近这段日子,雀氏王对他突然疏远起来,几次提出要送女儿进宫都被拒绝,查办玉家一事更是被搁置不许再提。虽然知道唯一凡带了一个人进宫,银子是花了不少,却探查不出与雀氏王说了什么。看着案上放置的宫内失窃的物品,又摸了摸头上的伤,心中有了主意。 “管家……把这几件东西包好给那人送去,再去把王城明请来。” 第二天早朝,蝶源海故意迟到,一瘸一拐的走进大殿。 “宰相因何如此?” 蝶源海正等着雀氏王发问,气愤的回道:“启禀陛下,昨晚深夜,有贼人闯入下官书房,将前阵子宫中失窃的宝物盗走。下官发现后冒死追赶,竟然被他打伤,幸好被及时赶到的王大人救下。在与官兵缠斗过程中,贼人脸上的蒙布掉下,下官看的真切,确是玉珏无疑。” 雀氏王才要开口,唯一凡抢先问道:“既然宝物是宫中的,为何放在宰相府内?” “御书房里珍宝无数,贼人偏偏只偷了这几件,本官料定其中必有玄机,才将宝物带入府中日夜研究。” “宰相可曾发现异常?” “还未等本官看透,便被盗走。” “既然已经被从玉府取出,玉珏为何非要铤而走险盗走它们?” “这更证实了本官猜测,宝物之中必有玉家通敌的证据。” “玉珏乃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蝶大人虽然贵为宰相,却也不过是一个文官。你如何能追赶上他?竟然还能在他手下活命?” “本官的书房在后院一片假山之中,玉珏不熟悉地形,绕了许久才找到出路离开,而本官料定他会从后门出府,便走捷径先过去埋伏,自然能抓的住他。王大人带了守卫随后即到,及时救了本官。” “王大人怎么如此凑巧,刚好在蝶府附近?” 王城明立即答道:“自从上次宫内失窃,下官便增派重兵亲自带队巡逻。况且宰相已经提前告知下官他的府中有宝物,因此下官便对蝶府周围格外留意。” “王大人带了多少守卫?” “十名。” “据称玉珏有万夫莫当之勇,区区十名守卫就能逼得他慌张到显露了本来面目?” 蝶源海答道:“本官相信玉珏如此厉害,只是大家的夸大之词而已,昨夜本官亲眼所见,他的身手确实不错,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好了……”雀氏王打断了唯一凡,“玉珏竟然如此猖狂,着实辜负了朕对他的信任。来呀,传朕的旨意,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玉珏缉拿归案。宰相辛苦了,这几日无需上朝,在家养伤吧。王城明保护宰相有关,赏银百两。” “今日能得陛下赏赐,全赖蝶大人提携,下官铭感五内。”下朝后,王城明对蝶源海千恩万谢。 昨日被蝶源海叫进府中,听闻晚上蝶府可能会遭窃,自己本来是将信将疑,没想到埋伏到半夜,果然见一个黑影从蝶府内翻出。至于玉珏将蝶源海打伤一事,自然是子虚乌有,但宰相既然如此说了,自己随声附和才是正道。反正那贼人真是玉珏无疑,陛下根本就不会追究他是否打伤宰相。 蝶源海回到书房,颇为得意的点燃火盆,将一张牛皮面具丢了进去。昨晚出现的不过是带了面具的自家护院。这张面具虽制的粗糙,根本看不出是何人模样,但夜色颇深,自己在面巾脱落后当先喊出玉珏的名字。除了王城明,其他人恐怕连玉珏的模样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有人怀疑。王城明立功心切,又是自己的下属,更是不会有异议。 “小姐,不好了……”喜颜快步跑上绣楼,“昨晚少将军到老爷书房行窃被认出,方才陛下已经下令捉拿他了。” 蝶翩翩秀眉紧锁:“他会到府上行窃?我不信……” “是老爷亲眼见到的。” “是父亲亲眼所见?”蝶翩翩想起上次会面时他的欲言又止,难道是爹爹将他骗来的?“这件事莫要让母亲知道。”母亲得知玉老将军去世的消息后便卧病在床,自是不能再让她多添忧愁。 “爹爹为何如此忧心忡忡?”唯婷见父亲满面愁容,不解的问道。 “为父本以为能拖到明年三月,可是陛下听信蝶源海谗言,已经下旨捉拿少将军。” “爹爹莫要担心,也许不是坏事。如今少将军销声匿迹,不知何时才会愤然而起,说不定心灰意冷就此隐居也未可知。可一旦通令全国,少将军便无处躲藏,若不有所动作便只能束手就擒。” 唯一凡点了点头:“女儿说的有理。” “公子……”卧柳庄的一个下人跑进前厅说道,“县衙门口已经贴了要缉拿玉公子的告示。” 玉珏叹道:“果真是被你言重,我避世在此,他们仍是紧咬不放。” “你一味退让,到头来也逃不过牢狱之灾,不如想想如何破解。” “破解之法恐怕便只有那一条路了。”玉珏信步走到庄外,不过一个月,卧柳庄周围已经驻扎了一千余人。 “参见少将军。”苏睿行礼道。 玉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父亲自参军起便跟随我父亲,而你第一天进军营便被分到我的麾下。如今我若是作出天理不容之事,你可会真心相助?” “属下只知军令如山,只要少将军下令,属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副将说的是,我们唯少将军马首是瞻。” 众将士围拢过来,在众人劝说之下,玉珏终是下定决心揭竿而起。在几个不眠之夜以后,终是商定先绕开都城,往玉家根基较深处行进,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拿下都城。 一番准备之后,队伍整装待发,队尾不甚协调的出现了一辆马车。 玉珏吩咐队伍前行,自己却是骑马来到马车旁边:“你如此出现,不怕引来麻烦?” 车中之人隔着车帘子答道:“所以我并不打算在人前露脸。” “你怎么舍得离开这安静之处?” “待得久了,总要四处走动走动。” 玉珏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随队而行:“关键时刻顾好你自己即可,假如失败,还要指望你给我收尸。” “无端的灭了自己的威风,我只管看你以后高坐金殿之上,其它事情一律不理。” 玉珏勾了勾唇角,策马回到队伍最前。一声令下,大队人马沿大路往西而去,就此踏上改朝换代之路。 一匹快马从东面疾驰而过停在了卧柳庄门前。骑马之人跳下马来,大力拍打门板。 “什么人这么无礼?”看门老头打开侧门,不悦的问道。 “我有急事要求见玉少将军,请行个方便。” “这里是平民私宅,没你要找的将军。”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是玉家信物,我是真有急事。” “玉公子不在,只有管家,你要见吗?” 那人知道管家是玉屏展的心腹,心想自己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人,唯恐再耽搁下去误了正事:“有劳带我去见福叔。” 福叔的身子还是虚弱,半躺在床上看完了信说道:“老爷在世时并不愿意玉蝶两家结为亲家,如今蝶源海又害死了老爷,少爷怎能娶仇人之女进门。谢过你家大人为玉家如此费心,请你带话回去,蝶家小姐与少爷绝无可能。” 来人踌躇道:“只是如今玉老将军已经身故,我家老爷的意思是,如果少将军愿意……”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少爷有此想法,但老爷曾经拒绝了蝶源海要两家联姻的请求,少爷定会遵从老爷的意思。”福叔急的咳嗽了起来,不等那人再问,便让看门老头将他轰了出去。 唯一凡在前厅焦急的来回踱步,唯婷端了参汤进来宽慰道:“爹爹莫要心急,少将军不知所踪,要找到他自然要费一番功夫,应是快回来了。” “陛下已经几次提出要蝶翩翩进宫,都被为父已不可违背天意的理由劝住。但是照此情况看,恐怕也拖不了几天了,万一错把蝶翩翩送进宫去,为父可就没脸再见少将军了。” “陛下后宫中已有数十人,难道还不够他享乐的?” “越得不到的才越会惦记,普通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一朝天子。” “老爷……” 看到急奔进来的人,父女俩皆是一喜。听了回信,唯一凡即刻动身进宫。 “启禀陛下,适才高人传话于下官,神迹突显,现在正是陛下迎蝶姑娘进宫的最好时机。神迹明示,此女与陛下颇有渊源,应收在身边。” 雀氏王抚掌大笑,立即着人到蝶府传旨,赏了唯一凡不少金银。 当晚,蝶源海步入女儿闺房,蝶翩翩才探望母亲回来,见到父亲赶忙行礼道:“有事唤女儿过去即可,怎敢劳父亲亲自前来?” “陛下已经下旨,择了良辰吉日,便会以后妃之礼迎你进宫。” 蝶翩翩心中一沉,最坏的事情终于发生。 蝶源海见女儿沉默不语,厉声斥责道:“陪王伴驾是你光耀门楣的唯一机会,你却是百般不愿,如何配做蝶家的女儿?” 蝶翩翩跪倒在地:“女儿知错,请父亲息怒。” 蝶源海冷哼一声道:“你今晚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如何讨得陛下的欢心……”语罢拂袖而去。 喜颜不忍见小姐跪上一夜,暗中派了丫鬟向夫人报信。 蝶夫人拖着病体来到书房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见到了蝶源海。 “请老爷饶过翩翩这一次……” “看你生出来的好女儿,在御花园与男子私会不说,还不知为家中分忧解难。” “老爷,玉公子已经在圣驾前解释过了,只是误会一场,翩翩没有不当之处。而且……老爷真要将翩翩送进宫去?皇后彪悍善妒,翩翩入了宫门只怕是凶多吉少。老爷既然不舍得翩翩嫁到玉家如此偏远之所,又为什么要将她羊入虎口?” 蝶源海挥手打了夫人一记耳光:“无知妇人,玉家怎可与皇族相提并论?” “老爷……”蝶夫人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蝶源海,夫妻多年,虽然关系冷淡,但从未有过争执,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如此狰狞的面目。 “谁叫你不争气,不能为蝶家产下男丁,生养女儿的用途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将她送到合适的男人身边。”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更何况昊宇也是妾身所出,老爷怎么能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蝶源海抓着蝶夫人的手腕低吼道,“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完全将你爹的残部收为己有,如今我已经得到所有,你若是还想安稳的当你的宰相夫人,就莫要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你……你当初娶我,就是为了我父亲的兵权?”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会在明知你有婚约的情况下,还要向你爹提亲。” “父亲为何会同意将我嫁给你?” “因为本官知道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为了名誉地位,即使万般不甘,也只能答应。” “你胡说,我父亲一向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见不得光的事。” “你父亲卖国求荣,将排兵布阵透露给敌方知晓,算不算见不得光?” “不可能,全是你信口雌黄。” “若是假的,我以此事要挟他时,他为何没有任何辩解而乖乖就范?” “这……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你是想问玉屏展是不是知道,他这个人死脑筋,你爹不会笨到拉他下水。更何况,他是你爹选定的女婿,又怎么可能让你有成为寡妇的风险。”看着她惶恐又震惊的表情,蝶源海突的说道,“如今玉屏展已死,你就忍心让他一个人在下面受苦?你们生时不能结为夫妻,不如你随他去了,做一对阴间眷侣也是好的。”将夫人推出书房,对管家说道,“送夫人回房休息。” 蝶翩翩在地上跪了一夜,等到天边放亮才叫来喜颜,艰难的移到床上。 “老爷怎么如此狠心?”喜颜为小姐按摩着已经麻木的双腿。 “小姐,不好了……”一个小丫鬟慌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夫人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