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回过头，目送小脸通红的女修慌不择路跑出房间。

半开放的花厅，四面垂着画帘，水墨挥洒出云雾飘渺山色连绵。

萧羽被墨色山水环绕，容唯看着他目不转睛，走上前卷起书册在他肩上轻轻一点。

萧羽回头，容唯低头，视线望进对方眼中，含笑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也好奇，不知道在阿羽眼中，我这个‘后来’的前辈和与你‘一同长大’的苏剑池小友孰轻孰重？”

鼻尖几乎蹭到鼻尖，气息相闻。

萧羽闻见容唯身上恰似竹林烟雨的淡淡清香。

他忽而有些晃神。

回过神来，萧羽望进容唯眼中，忽然仰头缓缓往前倾身。

容唯眼底浮现出惊讶，夹杂着淡淡欢喜，然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他含笑开口低声问：“这回不装可怜了，打算用出卖色相蒙混过去？”

容唯勾勾唇角：“往这亲，亲准了就放过你。”

萧羽浪又不经撩，耳尖微红，神情顿时有一点点慌。

容唯眼中深不见底，笑意柔软，身后搂住他的腰：“想跑？晚了。”

握了握萧羽的手，低头在他颊边轻嗅了嗅，容唯道：“装寒毒发作也没用，你来之前才服过甘露丹，这点药香气还没散呢。”

萧羽像只被撸到炸毛又跑不掉的猫，仰头盯着容唯，忽然笑道：“我知道前辈这一关不好过，但也没说我是要色|诱啊。”

抬头迅速凑近容唯，脸对着脸，突然萧羽眨了眨眼。

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睫毛柔软纤长，上下扫动，撩拨容唯睫毛尖端。

容唯痒得眼睑一颤，忍不住把头一偏。

猫是液体，萧羽也软得像一汪水，趁机就挣脱了。

他后退几步，拿手背冰了冰微烫的脸颊，向容唯笑道：“不知道啊，容前辈和剑池个头相当，身形也差不多，光用看的真分不清谁轻谁重，有机会过磅称一称？”

容唯无奈，摇头失笑。

他定睛望向萧羽，细细端详一阵，道：“我倒是不用称，就知道你又瘦了。”

容唯问：“上回给你的甘露丹还够吗？”

容唯到底还是从苏剑池那里要回了被抢走的甘露丹，重新赠给萧羽。

萧羽点点头。

容唯一笑，走近前伸手摸摸萧羽的头，温热手掌沿着如水发丝滑至鬓边，指尖捻起一缕散乱碎发替他别到耳后，收回手时，有意无意轻捏了捏青年白皙耳廓。

痒得隐约发麻，萧羽捂住耳朵揉揉：“前辈为长不尊，莫要总是调戏晚辈。”

容唯道：“那你就安分一点，有点晚辈的样子。”

屈指轻敲一下萧羽的头，容唯转身道：“来。”

容唯走出花厅，萧羽乖乖跟上。

容唯忽然停步转身看向萧羽，萧羽也停住，两人面面相觑。

容唯身边空着，萧羽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往前几步走到容唯身旁。

容唯笑道：“乖。”

萧羽道：“长辈也没有长辈的样子。”

容唯摇头叹气道：“又不乖了。”

穿过黛瓦白墙旁清幽的画廊，二人走进一间阔朗书房。

进屋便闻见一股墨香混合樟木香的甜涩气味。

书房四面敞亮，东西两侧两排书柜整齐摆放，隔出屋内正中一大片空地。散发木香的地板上，横五竖六排列书桌坐垫，十数名天水文心院的弟子盘腿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已等候多时。

容唯授课，弟子们看见萧羽，纷纷露出“哦豁，完球”的认命表情，同时又在暗搓搓地偷窥美色。

萧羽在最后一排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略歪着些，左臂屈肘撑着桌面手背支腮，低头翻阅刚借来的古籍。

屋里一阵不知从哪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响动，前排的弟子们不敢明目张胆回头，看着是目不斜视一动不动，坐姿却都比之前端正了许多。

容唯走到上座主位后，撩起衣摆坐下。

座下顿时一片寂静。

容唯道：“童倩。”

发髻上缀了一团小绒球的少女被踩到尾巴似的唰地起身。

容唯道：“《四海八荒·山经》第四卷，《通神山》篇，背。”

童倩开始背诵。

天水文心院以书画字文入道，女修背诵之声响起的同时，宛如一张画卷在众人眼前舒展，山峦峰岳拔地而起，烟云缭绕，日月流转。

一字一文配合灵力运转，功法越是纯属，幻境便越真实。

突然童倩气息一岔，山川日月烟消云散，她脸色涨红，低头拍着胸口不停咳嗽。

容唯笑道：“地榜第四，嗯？”

他一摆手：“罢了，让我看看前三——夏至。”

眉清目秀的男子起身，他境界明显在童倩之上，却也只比她多背诵出一段。

容唯摇头叹气；“地榜第二，连这短短一篇文章都背不完全？”

去尼玛的短短一篇文章，山经一共就六卷，普通弟子终其一生最多背诵完第一卷，能流利背诵前三卷的已算天才。背完第四卷便足以晋升长老，宗主才只能背诵第五卷开头两篇，能背完全部六卷的，天水文心院三百年间只出了容唯这一个。

座下弟子神情复杂，痛并期待，彼此眼神交流，仿佛在说“开始了开始了”。

容唯唤道：“阿羽。”

天水院弟子齐刷刷转身目光汇聚在最后一排，萧羽顿了一顿，低头笑笑，掩上书卷起身道：“容前辈。”

容唯道：“《通神山》篇，背吧。”

童倩座位挨着姐姐，凑到童情耳边吐槽：“背还加个吧，语气稍微硬一点会硌到你的小宝贝吗？”

容唯含笑望过来，童情赶紧捂住妹妹的嘴。

容唯转头看向萧羽，忽然脸色一寒，语气冰冷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