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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二十三天的曼陀铃花开的极盛,一簇簇如天上连绵的云絮,在阵阵馨风吹拂下不时变换着姿态。而一些掉落的花朵则被卷上天空,欣欣然像一波白色的浪头,肆意落在各处。    这时一朵曼陀铃悠悠落下,正正当当的落在那小仙的发髻处,小仙伸手去够,奈何胳膊太短,扑腾了半天也没碰到那花儿半分。英招失笑,抬手就要帮她取下,一旁的言玄璟却比他早了一步,两只寒玉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花儿拈了下来,末了还不忘帮小圆墩子正了正发髻,然后将花儿递到了她面前,“你怎么胳膊这么短啊,像个水瓜似的。”    “就你胳膊长咯,像根豇豆似的。”那小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过那朵曼陀铃花在手上把玩起来。    言玄璟笑着抬起头,正看到英招将手讪讪收了回去,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心情很是畅快,于是身子向后倚了倚,将刚才的话头续了起来,“你赴不赴宴自然是与我不相干的,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看不惯别人惺惺作态。”他直直的看向英招,目光丝毫不躲闪。    英招还没说话,一旁的小仙却先炸了毛,“阿井你怎么这么跟我家上神说话啊!谁惺惺作态了!”    言玄璟掏了掏被她吵的嗡嗡叫的耳朵,不耐烦的换了个托腮的姿势,将头扭向了一边。英招抬手端起酒盏,笑意盈盈的看向他,言玄璟深觉自己最讨厌他这幅笑脸,像张虚假的面具一样,没掺着半点儿真心。    “仙友像是对我很不满意,我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言玄璟想了想回道,“也没什么,纯粹看你不顺眼罢了。”    英招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说道,“巧了,我看你倒也很是碍眼。”    言玄璟顿觉胸口灼灼烧着一把火,他气急,站起身来脚踩在石桌上,指着英招的鼻子叫嚣道,“英招神说话这样不中听,不知脚下功夫是否也跟嘴上的一般出类拔萃,在下倒想讨教一二了!”    英招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实在抱歉,我从不与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比试,那样我会胃逆的。”    言玄璟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晕了过去。    二人再没什么好说的,小仙夹在两人中间觉得十分难过,一时也没了主意。周围旁观的众人察觉到这桌不同寻常的氛围全都知趣的息了音,仙鸟们也悄悄捏住了嗓子,遁进层层树影中去了,二十三天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玉帝与他的爱女雪芜公主姗姗来迟,父女俩携着陪侍仙娥们步入二十三天时,觉罗大典的气氛正因英招和言玄璟二人焦灼着。众人见玉帝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上前与他寒暄起来,大典的氛围也因此放的活泼了些。    雪芜远远看到英招,言玄璟,还有那圆滚滚的小仙坐在一处,这组合简直太过出人意料,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而玉帝也注意到了那气氛微妙的三人,言玄璟是常客,每届觉罗大典他都会杀气腾腾的大驾光临,弄得一片血流成河再满意而去,可英招神可真真是稀客中的稀客了,此时身旁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小仙,如此面容美好的三人坐在一处,画面看起来颇为和谐,空气却是寒人的很,怎么看相处的都不甚愉快,仿佛扔个火星子都能炸了锅似的,即便是玉帝,看着那一席也有些犯嘀咕。    可再如何说也是天界地位最高之人,玉帝向来都这样告诉自己,身为美名与威名同在,权力与颜值并存的古往今来第一帝,这……后一项尚有待商榷,但无论怎样该硬着头皮上的时候就不能犹豫,即便前方是一片水深火热,他也得端好了自己的派头和礼数,不能辜负了三界内一众爱慕他的少女们的芳心。于是玉帝好整了一下仪容,带着一个过于饱满的慈祥笑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我说怎么今儿个见二十三天,就觉着瑞气千条,耶和赛汗河上的紫气大涨,原是稀客和常客都到了啊。”    玉帝背手踱到三人面前,英招听闻来人,起身还礼,小仙也毛毛躁躁的站起身来立在自家上神身侧,乖巧的垂着头,而那骄纵的阿修罗王则好整以暇的坐在石椅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要说地位仙龄,言玄璟远不如玉帝老奸巨猾,有资历。但他傲慢惯了,向来没跟谁尽足过礼数,玉帝虽有些心气儿不顺,但碍着他一根冷血无情的白骨鞭和冥界数以万计的鬼士鬼将,始终对他十分客气,私里反复提携着自己发作不得。    小仙见言玄璟面了玉帝还能稳稳的坐着,而玉帝似也早有预料般分毫不减的保持着微笑,颇感意外。阿井到底是什么来头?    “玉帝今日来的晚了些,可是又在三界某处寻得温柔乡了?”言玄璟肆无忌惮的提起玉帝的密私来,众人皆知这天界的高位者于红尘事很有些经验,可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阿修罗王,还真没人敢当面这样打趣他。    前几日冥界的大长老仲末向言玄璟抱怨玉帝勾引他家刚刚成年的女儿仲曼柔,两人差了不下十几万岁,玉帝又是有家室有子女的人,可曼柔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段风月无论怎么想都来的不成体统。也不知玉帝给曼柔下了什么迷魂药,女儿铁了心的要跟随他,还说出自个儿将来要代替了那王母,坐上天界第一女主人的位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仲末软硬兼施也不能说服女儿回心转意,于是便日日到言玄璟的从寒宫哭诉,请求阿修罗王给他做主,搞得言玄璟不胜其烦,今日见到玉帝,他下定决心非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事才行。    “我手下的说,玉帝最近经常去我的冥界转悠,并且与仲末长老的小女儿曼柔走的很近?玉帝你也真是的,去了也不说上我的从寒宫来坐坐,仲长老家是小门小院儿,次次还得劳烦玉帝翻窗而入,多有怠慢了您,哪有我的从寒宫舒服啊?下回您再来便同我知会一声,我好在从寒宫摆了筵席,叫上曼柔在一旁服侍着,保证比仲府舒服百倍。”    话落,周围一众宾客都捂嘴偷笑着,而玉帝饱满的微笑一下子僵硬的凝结在了脸上,心里已将言玄璟从堕仙台扔下去了无数回,虽然老脸丢了大半,但仪表还是拿捏的很好,“你真是会说笑,我是因最近天界事务繁多,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言玄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在怀中掏出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玉牌子来,他拿起玉牌在阳光下端详着了一会儿,只见牌子上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天字,这不是玉帝的佩玉承天又是什么?    “哦?原是如此啊。仲末说这牌子是玉帝与曼柔不可描述之后,落在她闺房里的,许是情到浓时,行着云雨事就顾不得这些身外物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本想着今日还与你,但既然搞错了,那就算了吧。”说着,言玄璟就要把那玉牌揣回去。    那圆滚滚的小仙刚听到“不可描述”四个字便被一双纤细温柔,微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手捂住了耳朵,隐隐从指尖传来一阵淡淡的百花香。    她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手的主人,只见英招笑的温温柔柔,用口型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乖,小孩子听不得这些。”    玉帝一下子着了急,那玉牌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但也是个要紧的东西,能号令天界十万天兵,若让鬼王拿了去这还得了。他急急的拉起言玄璟,踱到一边与他打起了商量,立在玉帝身后的一女仙见状却炸了锅,她扯着玉帝的衣袖一下子哭嚎了出来,哭得玉帝措手不及。    众人闻声看过去,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几万年前被玉帝亲自提携上来的听容元君啊。早就听说听容元君是玉帝当初在凡间的相好,因为旧情难断后被点化成仙,上界来再续前缘,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玉帝你明明说我才是你心里的糖块块儿,甜疙瘩,前几日骗我下界视察,原是视察到了别家姑娘的闺房中!我追随你上了天,承受住了十三道天火历练,十二道天雷劈身,你却这般待我,我……我不活了!”    听容转身就跑出了二十三天,大伙儿看得明白,这是向着堕仙台跑去了。玉帝也顾不上什么佩玉了,再怎么说他跟听容做了一世的凡间夫妻,感情不同于其他女仙,若真让她纵身跳下去,落个灰飞烟灭,他还真有些舍她不得,于是也转身追出了二十三天。    随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耶和赛汗河畔,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一个个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神情,亲眼得见玉帝家里的风月事,刺激,简直太刺激了。    雪芜见状,无奈的抚住了嗡嗡作响的额头,这事要是传到母上的耳朵里,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玉帝与王母不睦已有多时,分居生活也过了万年,好不容易前些日子缓和了一点,这会儿又闹出这桩事来,真令人头疼。也不知道这回父上是会被卸条胳膊,还是被打断条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