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直言罢。现在县府发现此事背后有猫腻,我和陆公子在分别审问你和你的同伴。每个人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招了,就可以将功补过,没有任何刑法。如果你不招,那么只要你的同伴有一位透露了些风声,那么——”
她还未陈述完“囚徒困境”的方案,张县吏就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并没有任何紧张。
甚至还笑嘻嘻地补充道:“刑法处置?”
“对,刑法处置。”
“呵呵。”
“呵呵?”
张县吏放下二郎腿,平静地说: “柳小姐,这一套没用的。”
柳仲珺愣了愣。
“县衙门里天天都用这一招,我们早熟悉套路啦。”
柳仲珺眯了眯眼:“?”
“好啦,柳小姐。在下改天再陪你玩审问的游戏罢。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赶紧各回各家,趁宵禁还未结束,这时候回去应该还有热汤热饭吃……”
“这并非游戏。”柳仲珺收起了二郎腿,严肃地说道。
可是一位十三岁小姑娘的“严肃”,在近五十岁县吏眼中就是孩子气的卖萌。
张县吏只笑笑:“那我也与你直言罢。柳小姐,你知道县尉晋家的那个小子吗?”
“晋腾?”
“鬼知道他叫什么,县尉家的庶子那么多——不管怎么说,一个月前他也曾经想要插手此事,却被莫名其妙的挨打,又被他父亲在家中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所以,柳小姐,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张县吏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柔和,好像融化的黄油一般。但其话中隐藏着的阴冷的威胁,就好似他要将这黄油注入到你的血液里似的。让柳仲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一下怔住了。
果然,老一辈人说得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原先灵感爆发想出来的“囚徒困境”,当下就如同小儿科一样,在老油条县吏眼中满满是破绽。一点都不管用。
其实现在冷静下来细想,“囚徒困境”根本上还是一个经济学理论。去掉它新颖的理论包装和复杂的数学计算,其假设的情景确实如张县吏所说,是“县衙门里天天都用这一招,早就熟悉的套路”啊。
她光有理论没有实践,是有点刚愎自用了。
柳仲珺悄悄叹了一口气,她的气势瞬间被比了下去。
正当她想着应该如何补救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
陆谦靠着门框站在门口,眼睛微微眯着,一副纨绔的模样。
“张县吏,你可以回家了。没有问题。”他边说话,边咬了一口热乎乎的包子。
柳仲珺:“?”
不过她非常清晰地看到了陆谦眼中的神色,便没有多说话。
张县吏笑呵呵地对他鞠了一躬,“那行,陆公子,小的先走一步啦。方才小的非常荣幸陪柳小姐聊天,聊得非常愉快……”
他想要绕过陆谦,却发现他总是挡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陆公子?”
“哦对,还有一件小事情。”他不经意地说。
“请说……”
“刚才闲聊的时候,你的同伴告诉了我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你每日都往蒋县丞家中跑——据说你很讨厌自己的妻子,而恰恰蒋县丞家中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妾。你们不会是红颜知己吧?”
“这——”张县吏一惊,匆忙解释道,“莫须有的罪名啊。我只是帮助主簿大人与县丞大人传信而已。”
“传信?真有意思。”
张县吏奉承地往脸上堆了堆笑容。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我想不到,蒋主簿和蒋县丞有什么事情,竟然会让你近日每天都两头跑……他们不是兄弟吗?”
“陆公子,我已经连续传了五年的信啦。请你放心,红颜知己什么的,是没有的罪名。”
张县吏紧张地为自己辩解道。
县丞大人是一位多疑之人,如果听说他与自己的妾有染——即使是传言——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你发誓?”
“当然,当然。”张县吏松了一口气。
“嗯……那我也得和你的同伴解释一下,免得谣言四起。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昨日听蒋县丞说他丢了一件东西,非常着急。不会是在你这里吧?”
“不——没有,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因为那个时间段只有你到过县丞府上。”
“当然不可能,我发誓。我记得很清楚,账本我在去谷阳大街之前,已经放在主簿那里了。”
“噢,谢谢。” 陆谦终于露出了他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原来是账本。这么简单的东西。”
张县吏顿时明白过来,脸色瞬间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