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苓找了一个客栈休息,凌晨时分,他突然被外面巨大的声响给吵醒了。仔细一听,才发觉这是战鼓雷鸣,应该是楚军在这个时候又攻城了。 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发现街道依旧安静如斯,并无百姓惊慌失措的四处奔走。这仗打了那么久,这半夜的战鼓必定也不止响了一次,她先前被段凌君关的偏远,从未听到过,而距城门比较近的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一来他们觉得这楚军都打了几次了,都没有打进来,那些一次也多半打不进来,再说,就算打进来了,他们也逃不掉,不如睡个好觉。 唉!她低低叹一口气,若是这大军是阿晨指挥的,那必定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可阿晨又在哪里呢? 伴随着雷鸣战鼓的,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 此刻隋城的城外早已变成了修罗场。 眼看着楚军越来越多,张镇遵照沈晨指示,绑了段凌君,自己亲自上城墙指挥。楚军采用云梯登城,被张镇指挥用滚木雷石和强弓劲弩击退了,城下躺着的全是楚军的尸体。 气急败坏的木扬威指挥楚军明面上攻城,暗地里挖到城中的地道,两军打的难舍难分。 木扬威以为没有沈晨指挥,他必定能轻而易举拿下隋城,却不知道在他和张镇在前线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一万大军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后方。 他这次是下了血本攻城,后方的五千士兵以及老弱病残根本抵挡不住沈晨翎羽军的攻击,不 不过片刻功夫,沈晨便拿下了他的后方。 林珂提着带血的剑对坐在马上的沈晨笑道:“木扬威这个老狐狸当真大意,竟敢这样布署兵力!” 十三也笑:“他必定是不知道我们将军来了,要是知道啊早带着他那三十多万大军逃命去了!哈哈哈!” 沈晨并不理会二人对木扬威的嘲笑,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战场,若有所思。 二人笑够了,看着他道:“将军?” 沈晨收回视线,一拉缰绳:“命令人把这里烧了,其余人埋伏起来。” 十三和林珂立即恢复正色:“是!” 木扬威吩咐人挖的地道,刚挖通就被早有准备的张镇带人用柴火攻击,然后立即掩埋地道口,毫无防备的楚军葬身火场。一时间,楚军的兵力损伤近半,而凉军损伤的人数不及其十分之一。 久经沙场的木扬威察觉不对,正要下令后撤,却发现自己的后方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父亲,我们的粮草……”木易焦急道。 “闭嘴!” 木扬威训斥。 木易没再说话。 木扬威又吩咐其余将领:“鸣金收兵!” 于是,来时浩浩荡荡的三十多万人,带着只剩下一半的人数后撤。 而在此时,他们一个多月来久攻不下的隋城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杀出数万气势汹汹的凉军。 这么久以来,凉军一直窝在城中死守,心中早就憋了一股火,这下见楚军逃散,便杀气腾腾地追击。 而反观楚军,攻了这么久的城池一直没攻下,反倒因此损失一半兵力,士气不振。再加上方才的火光让他们意识到后方的粮草可能没有了,一时间更加害怕,面对凉军的追击无心迎战,边打边退。 木扬威心系粮草,吩咐二子木易带一万人马抢救粮草,自己率领剩下的军队阻挡凉军。 木易带领一万人马火急火燎地朝后方赶去,不料被半路出来的翎羽军埋伏,一时间一万兵力全部被消灭。 林珂面有不甘:“将军,木易跑了。” 沈晨紧绷了许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只不过那是嘲讽的笑容:“儿子跑了,老子……总跑不掉吧。” 他苦心经营多年,又逼萧继从各地集结三十万大军,为的就是今天。 今日以后,一切便会不一样了。 他大声吩咐:“下令翎羽军从楚军后方辅助大军围歼楚军!” “是!” 木扬威正在这里和从城中出来的十万大军打的如火如荼,不料从自己的后方突然冲出一列士兵,他们个个英勇善战,以一敌多。楚军顿时慌了神,原先摆好的阵法也都乱了。 在凉军的前后夹击下,楚军渐渐不力。木扬威在战争打的正是焦灼之际,突然看到在远处指挥军队攻击自己后方的身影有些熟悉,再细看下来,猛然惊觉,那骑在马上一身肃杀气息的人不正是沈晨吗? 他不是重伤失踪了吗? 这才不过一个月左右,他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先前的重伤失踪只是一个陷阱,为的就是要在此时全歼我军? 不光他看见了,他那些手下的将士也看见了,劝诫道:“将军,那是沈晨,我们中计了,快走吧!” 木扬威气愤:“如何能走!这沈晨给本将设下了这么大一个包围圈,他又如何能让我走!” 余将士苦劝:“将军,东面,凉军兵力东面薄弱,我们可以在东面打出一个缺口,从东面突围出去!” 木扬威看了看东面的缺口,又看了看正在奋战的楚军,一狠心:“从东面突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他中了沈晨的埋伏,来日必定来报今日之仇! 可是作为楚军一代名将的他,并不知道这个仇,他是报不了了,至少……他不能亲自报了。 就在打通了东面的缺口,带着数百将士从东面突围之时,那原本已经打通了的缺口处,又围了一圈士兵。 沈晨骑着赤红色烈焰马,缓缓从那些士兵后面绕出来,一身银白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幽冷的光。 “木将军,好久不见。” 木扬威一震,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知道,这次是走不掉了。 元和五年,中秋前的这次凉楚之战,虽先前凉军节节败退,退守隋城。然,在楚军第五次攻隋城之际,凉军大将沈晨突然出现,楚军溃败,楚军主帅木扬威被擒,其余数万楚军皆被俘虏,凉军大胜。一时间,凉国境内将沈晨奉为神明。 隋城百姓夹道欢迎战神沈将军,万人空巷。 颜苓也挤在这些人中,她初次听说指挥这场战争的人是沈晨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阿晨不光没事,还就在城外? 前世隋城之战是他打的唯一一场败仗,而今生他却打赢了? “沈将军来了!” 随着一声兴奋的高喊,人群再次涌动,接踵而来的是更多更兴奋的高喊。 “沈将军!” “沈将军!” 被人群挡着,颜苓根本看不到沈晨的影子。她弯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面挤,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她的阿晨。 终于,在被人推搡了无数遍,踩了无数脚之后,她挤到了队伍前列。 身后有人因为她的插队而骂骂咧咧,可是她却仿佛听不见,因为她看到了远处的战马,以及骑在战马上被数万民众欢迎的他。 尽管隔的很远,尽管她只看到了他身上染血的盔甲在烈日下反射的寒光,但她仍然知道那就是他。 就是他。 她不会认错。 战马踢踏,鲜衣少年郎。 一如三月前今生的重逢,一如前世云栖山上的初见,一切宛如昨昔。 银白的盔甲,高束的长发,少年意气风发,只是不再相识往日的她。 她站在队列之首,他骑在战马上目不斜视,仿佛她与其余数万民众没有任何差别。 在马蹄声就要远去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冲开维持秩序的士兵,迅速拦在他的面前。 “阿晨!”她笑。 看着突然拦在队列前面的人,十三惊喜万分,就要呼喊出声,却被林珂迅速拉住。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沈晨,十三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林珂的视线在颜苓和沈晨之间来回流转,心中不安,将军千万不要认出她才好。 沈晨看着挡在马前的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女子,眉峰微皱,锋锐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拖走!” 冷漠的音色犹如冬月寒冰,冻的颜苓全身僵住。 阿晨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认识自己了? 反应过来的士兵连忙将颜苓拖下去。 “阿晨!” 颜苓被那些士兵架着,眼睁睁看着沈晨的身影远去。 林珂转头看着颜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被冷漠代替。他骑着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在看到沈晨远去之时,吩咐一边的手下:“去告诉防卫官,方才那个女人让将军很不高兴,把她关进大牢,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是!” 那人远去之后,林珂愣了一会儿,随即一拉缰绳,快马向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