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祁似乎是被问住了,她蹙眉用笔尾挠挠头答非所问。
“恩……我见过他妈妈,是个很漂亮的中国女人。”
“那他爸爸呢?”唐诗拄着下巴盯紧夏祁,眼中透出渴求八卦的光芒。
“不知道,没见过。”夏祁翻开书耸耸肩。
唐诗本还想再问,谁料刚张开嘴就瞥见关岑岑正神色严肃地注视着她。她只得若无其事般转过头去,食指随意绕鬓角的发,装模作样地小声念叨。
“Spellbind,迷住,迷惑。”
唐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众的随口一提,会让《唐诗宋词三百首》这本本该活跃在幼儿园和小学的书,在省实验火了一把。
课间,她在座位背单词,安静如鸡。
教室后总有男生莫名其妙地高声朗诵古诗,并且一定会有人明知故问。
“呦,看的什么书啊?”
“这你都不知道?《唐诗宋词三百首》啊!”
更有甚者,会在走廊或者操场大声喊她名字。等她回头,再刻意大喘口气补上几个字——宋词三百首真是本好书。
唐诗总觉得自己毕竟是个转校生,还是低调做人,别与人冲突为好。因此,听到这些明显是拿她开涮的话,她大多也只是愤懑地趴在书桌间把头埋进臂弯,最多再小声嘀咕一句。
“Shut up。”
但后来,玩笑讲着讲着就变了味。
某天午休,女厕所里很安静。靠近门口的水龙头年久失修一直漏水,水滴不断砸在洗手池中,无聊时听来也像是在打节拍。
唐诗心情尚好,冲完水刚要开隔间门,忽而有脚步声从厕所门口传来伴有交谈声渐行渐近。
“欸?你说那个唐诗她是不是故意的啊?那么多介绍方式,怎么偏偏就挑了唐诗宋词这么一句明显是捆绑炒作的说?”
“那谁知道!”
隔间门被拽得猛的一颤,唐诗下意识收回搭在门内把手上的手,好奇心却驱使她屏息细听。
关门声恰从她左右两个方向传来,她垂眸看得自己隔壁两个隔间地面瓷砖上都落有阴影。
“我听说啊,宋词当时还和她对视了呢!”
“是吗?以他的个性啊,呵,恐怕会觉得她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傻逼吧。”
立体环绕的笑声紧随其后,吵得唐诗心烦。她静默咬紧下唇,心跳加速时呼吸也有些沉。忽而她目光一定,轻声推开了隔间门。
数分钟后……
唐诗站在洗手池前,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终于等到木头猛烈磕碰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转瞬,响声中开始混杂粗口。
“卧槽,怎么回事?门怎么开不开了!”
“我的门好像被人从外面抵、住了!”
“我的也是!谁他妈干的好事!有种给老娘站出来!”
唐诗瞥一眼身后被拖布结结实实抵、住的两个隔间门板,差点笑出声。
站出来?你以为我真是傻的?
她把攥实成球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临走前小声嘀咕了句。
“垃圾。”
唐诗的自我介绍事件持续发酵后,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便是,宋词从来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令她不爽的则是,旁人议论得那么欢,他都从不曾多看过她一眼。
不仅如此,他还似乎总能非常及时并且巧妙地避开任何有关她的“麻烦”。
他们在过道中撞个脸对脸,她连个“麻烦让一让”都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侧过身子,留出足够一个半她经过的空间。毫无疑问,可能发生的对话还没开始就确定结束了。
轮到她值日,她刚走到他课桌边,他双脚便会自觉踩上书桌横杆,完全不影响她接下来的任何清理操作。
而学校就是个大型八卦发酵厂,不出一周,唐诗和宋词本来就没有的故事,便毫无疑问地被隔壁铁牛、翠花和酸菜的三角恋情,亦或是高年级王二麻子打架被教务处抓包等层出不穷的新闻,拍在了历史的沙滩上。
时间一久,连唐诗自己都觉得,她和宋词注定是名相关但人无缘。
直到某个再普通不过的课间,唐诗刚睡完整节化学课双手压得没了知觉,正趴在课桌上揉手指,刚好瞥见宋词从她身侧经过。
只多看一眼,思绪便在她的脑海里系成一团乱麻。她猛然坐起身,犹豫许久还是叫住他。
如果说从前种种,唐诗还能勉强以宋词可能没注意到她作解释。那么就在刚刚,她那般清楚地喊他名字,他居然只是脚步顿一下,头都没回就走了。她便不得不承认,他压根就是不想理她!
他不想理她?好啊,那她也干脆不管他好了!反正本来也和她没半毛钱关系,她何苦……
但转而,她看到宋词就要走出班级门,同理心还是战胜了小任性。她烦躁地挠挠额头,起身快步跑到门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没拽动他。
宋词显然没料到唐诗会有这种举动,他怔然看了她一会,但仍是没有什么表情。片刻后,他瞥眼自己被她握紧的手腕。
也是这一眼,提醒了唐诗。
她脸颊一红,还有些发麻的手极不自然地松开他的手腕,落回自己身侧。
宋词神情淡漠地侧过身,想从唐诗和门板间的缝隙中走出去。
唐诗不好再拽住他,只得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有那么一瞬,她似乎从他的浅瞳中看到惊诧和疑惑,可他依旧一言未发。
走廊人来人往,唐诗这么明目张胆地拦宋词,自然免不了又引来起哄和笑声。可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错,所以倔强地不肯让步。
“我,我想……你……”
唐诗几番欲言又止,整个人从额头烫到了脖子,终是不自在地避开宋词的视线,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