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昂首挺立在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前之时,心里的骇然绝非吃惊二字可以形容。因此刻我所见的一切雍容富饶,脉络庞大的府宅乃是一刻前我拼尽性命才逃脱出的魔窟,也便是大通四大门阀之一的白家。而我则是一个身低位卑的白家下人。
由于常年居于下等的柴房,每日只得在瑕溪苑里做着粗鄙的苦活,压根就不曾见过白家的一个个贵主,最多不过是管事的婶子过来送个脏衣服,我跟若水就像两只井底下的蛤蟆,能望见的不过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记忆里,我们仿佛从一出生就待在这里,同年纪的孩子大多已经分别送给了各个别苑的主子去服侍了,唯独我与若水,无论多么努力,却始终无法摆脱杂役粗活的缠绕,如今我与若水早已过了豆蔻时年,那丫头早已美丽的不可方物,而我自恋点说,好歹也有点小家碧玉的风范,怎就让主事的婆婆看不上眼呢。
结果盼来盼去就盼来了管家那厮的小畜生,差点要了我家若水的性命。
惆怅间,请来的大夫已经为我看过了伤势,嘱咐着多加护理,按时擦药,必是不会留下什么伤疤的。
我在屋中却越发坐立不安,思前想后琢磨着怎么应对这位不好惹的主呢,都知我现在所在的镂玉轩的主子是白家势力最为壮大的贵人,那便是在市集中救我一命的姣面少年,白墨宸。
我已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准备,今儿个索性就等着那少爷回来把话说了清楚,免得日后更加的说明不清。我知道,白家二少向来是个明理之人,想必将我与若水的境遇告诉了他,没准还能换来此后的稳定生活,不过我杀了人这事着实是没法狡辩的,就看那管家的儿子在少年心中的地位如何了,赌一赌又何妨,反正也没有比现在的境况更糟糕的时刻了。
白二手底下的人个个都很和蔼,先不说之前带我回来的檀枫,二爷身边还有一位思闻先生,常伴其左右,是个司谋划策的好主,见了我只是微微一笑,听檀枫汇报了情况也并未说什么,我这留在白二身边的主意又敲定了几分。
不过出了这镂玉轩那整个白府的复杂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楚的了。体弱多病的正夫人常年居于苑中,居于府中多年的管事婆婆也称还未曾谋其面貌,只闻当年惊艳四座,其子白原明是家中长子,因母不得宠,而甚为努力希望得到父亲青睐,却时常物极而反。那白玉公子的娘亲过时的早,偏又是白家老爷最爱的主,于是这白齐环将那曾经的万千宠爱都集于如今的白玉公子一人之上。还有个极喜静的三小姐,一天到晚的身居闺中,倒是听闻长相极佳。不过,白齐环还有个身体孱弱的小夫人,听闻早年也是个陪房丫头而已,不知为何扶为正室,前些年也给白老爷生了个儿子,取名白墨渊。
酉时已过,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闻声从内室中走出,伫立在门前,那厮里,一袭白衣的男子依旧如白日里所见那般温润儒雅,波澜不惊,稍露疲惫的眼睑微微闭合,惊鸿一般的容貌在落日的照应下温暖宜人,这般是闻动四方的白玉公子了,尝闻天下有四人可畏天之骄子,与众非凡,皆有惊世之帽,傲视奇才,白玉公子便是其一。
白墨宸见我静谧的凝望,却仿似熟识过一般与我问候,“怎么,伤势可还好?”
我微微颔首,“还好,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