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她的病房,躺上去,问一个护士姐姐,“姐姐,什么是并发症啊?”
那护士只当她是个小孩,就随意告诉她了,她听不懂那些,只捕捉到一句,可能会死。
她想,她不要捐肾给吴垚了。她想活着。
一会儿,奶奶来了,她吵着闹着,“奶奶,我想回家。”
得到的当然是拒绝,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换了个方向,她问,“为什么我要住院,我没病。”
奶奶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她只是强硬的,让她住院,别想回家。
黎清淼很伤心,看看,果然所有突如其来的好都是有所图。
她不甘心,她控制着自己的小小心脏,她听到自己问,“为什么哥哥不住院?”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她想知道答案,很迫切。
回答她的一句是,“你能和你哥一样吗?”
你能和你哥一样吗!
你能和你哥一样吗!
你能和你哥一样吗!
这句话像个炸弹一样炸的她无处可躲。自此,奶奶这个词好像变得陌生起来。
黎清淼不能放弃,她想活着,她想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所想。她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她的父亲。
“爸爸,我想回家。”她努力的摆出一副讨好模样,回应她的是父亲温柔的轻哄,但那就像一把刀一样,插在黎清淼的心上。
她找不到方向了,没有人站在她这边,没有人真的在乎她的想法,她活着,就是一颗行走的活体肾脏容器。
或许还有一个人在乎她,黎微。但那无事于补,一个人的意见到底该怎么去扭转一群人的决定?
何焱也会时不时来看他,她望着何焱,就像看着一个仇人一样,明明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要去恨你?从来他们的爱都是给你的,到我这里,就只剩下你不要的、你不可以的苦难,这是凭什么!凭什么!
这些她都压在心底,她好委屈好委屈,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去诉说这些,她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冷血无情?骂她不识好歹!
从护士的言语中,她知道手术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害怕,她不想死,她要逃!
逃是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手术前夜,她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躲开所有人的视线,逃离了这个可怕的要人命的地方。
然而,逃离之后呢?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能去哪里呢?她穿着病服,及拉着拖鞋,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迎面来的风让她瑟瑟发抖,她蜷缩在一个路边座椅上,路灯昏暗,那么凄凉。
医院里,很快有人发现她不见了,他们手忙脚乱,到处找、调监控,他们的忙碌不是她一个小孩乱跑的危险,而是丢失的肾脏!
黎清淼被抓回去的时候,躺在床上悲凉的想。
耳边是奶奶不停的咒骂,是父亲的沉默,是吴佳的哭泣,他们神色各异,悲伤愤怒,唯独不是为她。
黎微没有来,何焱也不在,黎清淼想,到头来还是只能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无能为力,一个不知所谓。
半夜里的鸡飞狗跳,并没有使手术延期。
黎清淼被强行固定在手术床上,推到手术室,她与吴垚擦身而过,黎清淼看着她,质问道,“你早就知道对吧,你知道这个整日来找你耍的傻子就是的肾源,对吧?”
没有回答,她们被推进了手术室,她陷入了昏迷。
回忆到这里,黎清淼的情绪激动,她不停的扣着椅子把手,像是要把那块木头扣下来。
时枫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示意她停下来。
再抬头时,黎清淼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时枫听到她问,“我想活下来,有错吗?”
时枫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黎清淼也没想要到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疑问盘亘在她心里多年,她时常怀疑自己的做法。
今天的谈话不能再进行了,时枫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今天就到这里吧,黎小姐。”
黎清淼点点头,平复着情绪,送时枫出去。
外面Lisa正翻看着杂志,看到他们出来,黎清淼满脸泪痕,她也不敢多过问。
“黎小姐,能够说出来就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时枫道。
“嗯嗯,”Lisa附和着,生怕黎清淼陷入牛角尖。
“谢谢你,医生。”
他们走后,黎清淼终于绷不住,泪水全面爆发。
情绪释放之后,她又与陈明昇通了电话,这才防止自己陷入那泥沼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