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落,前边拐角的地方传来一阵人声喧哗。两人停下脚步,见到一个男子低着头,怀里拿着什么东西,没命似地朝这头跑过来,后面跟了三个男子,手持亮晃晃的长刀,口里叫嚷吆喝着,紧紧追赶。
过了一会儿,安舒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竟是个牛皮水囊,他低头是为了打开木塞。等到后面追兵的长刀已经快到他背上,他依旧浑然未觉,只顾着一仰脖子,张大嘴巴,对着水囊,急不可待地喝起来,隔着十来步远,安舒都能听到他喉咙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多余的水从嘴角溢出,一路落到身上,迅速打湿胸前一片。
他这一仰头喝水,脚下便缓了一缓,身后几人狞笑着,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来,前面那人发出一声被水呛住的惨叫,剧烈咳嗽起来,背后鲜血飞溅。他只来得及咳出三两声,随着追兵赶上来,一刀断头,混合着嘶喊的咳嗽声嘎然而止。
那颗头颅从空中滚落,带着一路洒落的血迹,咕噜噜直滚到安舒脚边。曹宗钰忙带着她退后几步,此时也顾不得旁人起疑,揽住她腰肢,紧紧将她圈在怀里,面朝前方,严阵以待。
对面三人停下脚步,一人俯身,想要拿走水囊,奈何无头尸首虽已扑然倒地,五根手指却依旧攥得紧紧,一时之间极难取下,那人火起,一刀斩在死尸手上,连手带水囊一并尽断,水囊中剩余之水汨汨流出,很快渗入路面沙石之中。
为首之人脸上有道长长疤痕,直抵颈部,刀尖下垂,血滴兀自低落,一双眼睛却已经开始打量前面这两名胡人。路旁行人看到杀人,浑如无事一般,各自走开,便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有这两人停在路旁,似是受到惊吓。
开口问了一句话。
曹宗钰听不懂,安舒忽然低声道:“他说的是吐蕃话,问我们是甚么人。”
曹宗钰不识吐蕃话,不敢开口回答,只好做出一脸害怕茫然的样子。安舒一开口便要暴露女子身份,更是不敢搭话。
刀疤脸脸色阴沉,正要上前一步,他身后之人忽然说了几句话,刀疤脸站住,又看了他们一眼,顿时失去兴趣的样子,转过身去,三人又沿来路返回。
等他们走了,安舒方道:“那人猜我们是今日随归义军进城的商团人员。”
曹宗钰点点头,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地上那颗混合血迹与沙尘的头颅。干枯乱发之下,是一张满脸皱纹,还来不及闭眼的脸,起码有五十来岁模样。哪怕临死前喝了足够多的水,也能看出眼神浑浊,脸肤灰败,嘴唇干裂起壳。
安舒看着地上水已流尽,扁平下去的残破水囊,声音愠恼:“这人为着喝口水,连命都不要了。然而杀他的人,却又并不顾惜这水囊,这是什么道理?”
曹宗钰站起来,看向前方拐角处,沉声道:“这个道理,多半与我方才在找的东西有关。安舒,我们过去那边看个究竟。”